黑夜下的玉野群山寂静万分,除了偶有几声孤独的夜枭便再无他声。
一轮明月静静的悬挂在正空中,向人间无私的倾洒着自己圣洁的月辉,为那些夜间赶路的行人照亮了一条通往明天的路。
此时人间正值十二月份,大雪纷飞,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一个少年牵着匹瘦驴,打着个破伞,踩着松软的雪地,缓步走到被雪掩盖的石碑边。伸手抹去上面的积雪,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刻字:“平山村”。
看清字后,少年又哈了一口热气,裹了裹身上的破烂棉袄,摸着自己冻的发红的鼻子,走到牵着的瘦驴旁边。
瘦驴上坐着个髯发全白的老道,左手端着个拂尘,右手提着个酒壶,坐在驴背上摇摇晃晃,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梦话,好像随时都会栽下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少年不禁有些懊恼,伸手从老道手中夺下酒壶,到手后发现酒壶轻飘飘的,里面的浊酒都已经进了老道的肚子里去了。
感觉到酒壶被夺走的老道也不生气,反而打了个酒嗝,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含糊不清的说道:“乖徒儿,天寒地冻,为师喝口酒暖暖身子。”
“还喝,酒都没了。”少年收到酒壶,将它绑在了自己的腰边,没好气的说道
“上午才从镇子里打的满满一壶酒,十六文钱,还不到第二天就没了。现在单子又接不到,再这么下去咱仨儿总有一天要到街头乞讨。”
老道座下的毛驴闻言也发出一声嘶鸣,似乎在附和少年的话。
道士忽然打了个激灵,双腿用力一夹,伸手用力给了驴脑袋一下,骂道:“闭嘴,一声驴叫,难听得贫道酒都醒了一半。”
毛驴顿时闭了嘴,只是两个眼睛透露出委屈的神色,看着可怜兮兮的。
老道拍着驴脑袋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坏笑道:“徒儿放心,要是之后真没饭吃,咱就把驴卖了。卖给火烧铺子,说不定除了驴钱还能讨两个火烧尝尝。”
“师傅就知道欺负阿大。”少年伸手心疼的摸了摸阿大头上刚刚被老道拍打的地方,而后又认真的说道
“要是没饭吃,大不了我去卖艺赚饭钱。阿大一路陪我们走来,怎么舍得卖他呢?”
老道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说:“真要没饭吃,那也是为师去卖艺。”
“师傅不行,老胳膊老腿的,没人看。”
老道准备回一句“你细胳膊细腿的,也没人看。”但又想到自家徒儿从跟了自己开始就一直任劳任怨,饱一顿饿一顿的。到如今身材瘦小,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也有些发育不良的样子。多半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责任,不禁真情实意的感叹道:“跟了为师真是苦了你啊。”
少年并没有听到自己师傅的感慨,一阵呼啸的寒风盖过老道的声音,还卷着一小片雪花,从衣服的缝隙钻入少年颈脖里,让他打了个冷颤。
少年拉了拉自己的领口,却依旧抵不住寒风吹袭,连忙对坐在驴上的老道说道:“师傅,前面是平山村,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客栈歇息歇息,吃点东西。”
老道伸手在袖中掂了掂钱袋的重量,徒儿说的没错,这里面的钱怕是撑不过三天了,这要是再接不到活,可能师徒俩就真得街头卖艺去了。
穷啊,苦啊。
老道看了眼自己缩头缩脑抵御寒风的徒弟,叹了口气“唉,天难地难不如挣钱难。走吧。”说完便轻轻拍了下瘦驴的屁股,师徒二人又重新隐没在风雪之中。
平山村是玉野地区一个不起眼的山村,村里就两百多户人口,村民也大多靠着上山采药和打猎为生。
位置处在偏远的边境地区,除了偶尔来收皮子和草药的商人,少有外人来。所以村中也只有一家客栈,是专门为了来村子的商人准备的。
客栈内灯火昏暗,只有一个伙计单手撑在桌子上,打着瞌睡。
寂静的山村中忽然响起几声狗吠,将他惊醒。接着客栈的门被人推开,呼啸的狂风卷着大片雪花灌进屋里,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伙计一下清醒过来。
只见一位鬃发全白,身穿破旧道袍的老道从门后走进客栈内。外面飘洒着鹅毛大雪,但老道身上却片雪未沾。他左手还端着个雪白的浮尘,进来时腰杆挺直,北风吹动他的道袍,看上去仙风道骨。前提是不去看他一脸醉醺醺的表情。
老道进来后,还跟着个背着长匣,抱着破伞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穿着件洗的发白的袄子,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屋后就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
伙计连忙起身来,小跑到他们身边,边倒茶边堆着笑脸问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老道平淡的说道:“先吃饭。”
“好嘞。”伙计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自家客栈的拿手菜:“客官,我们这最好的就是各种山珍,都是猎户才从山上打的保证新鲜。还有酒,都是药农们从山上采的草药泡制的药酒,冬天喝最能暖身。”
老道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道袍上缝缝补补的痕迹,尴尬的说道:“你看我们像是吃得起的人么?”
伙计一时哑口无言。
“来两碗素面就好,还有……”
老道转头看向少年腰间挂着的酒壶。少年明白他的意思,不情不愿的从腰间解开酒壶放到桌上。道士伸手拿过酒壶,递到小二手中,讪笑道:“再帮忙打一壶酒,要最便宜的那种。”
伙计接过酒壶,转身便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