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看戏的戏迷渐渐散去,羽裳上前一步,小声道“不是说后台生人勿进,我能去吗?”
“王妃是密友,不是生人。”夏忆淮此言一出,羽裳竟害羞地垂下了头,清纯的脸庞上泛起淡淡红晕,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方才多谢王妃解围。”夏忆淮朝羽裳拱手一番,随即带着她走向了后台。
以前他在教坊司,左司乐从不让他碰花旦行头,总是让他扮丑角,把脸涂得一块白一块黑,走到台上给别人当陪衬。
后来他不服气地找左司乐评理,说自己扮不了丑,结果却遭到左司乐的冷嘲热讽,说他能扮丑上台表演给女帝看,已经是福气了。
“你不是在巫苏么,怎么会来到冷芳园?”羽裳跟在夏忆淮身后,走进了末尾的一间厢房。
厢房内杂乱一片,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被人扫落在了地,近处的梨花铜镜被砸得四分五裂,镜面上沾满了红色染料。
“说来话长,是殿下放我出宫的,本以为逃离巫苏就能迎来光明,可诸事不顺”夏忆淮顺着羽裳惊愕的眼神,看向厢房内脏乱差的场景,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厢房会被人弄成这样,他就不会带羽裳来此看笑话了,他最怕别人看他笑话。
“我就说慕楠怎么突然走了,原来是在背后偷偷整这一出!”羽裳目光灼灼,咬着牙为夏忆淮打抱不平。
“让王妃见笑了。”夏忆淮紧绷着脸,走向了放衣服的桌案前。
他伸手刚拿起一件月白长袍,却发现长袍上被人随意剪了几个破洞,袍角直接让人一道,剪成了开叉。
他眉头一蹙,再往下翻找别的衣物,却只抓起一块块碎片般的布料,随即他将布料揉捏在手心里,握成有力的拳头捶在了桌案上。
羽裳看着夏忆淮愤怒到颤抖的背影,走上前安慰道“我等下就让人去慕府,将慕楠提到你面前,让他跟你道歉。”
夏忆淮松开手指,看着从指缝间缓缓滑落的布料,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许哽咽“不必。”
他转过头,抬手卸下了头上沉重的凤冠,旋即他又将粘在鬓角上的贴片子拿下,对着盛满清水的脸盆,将整张脸都沉了进去。
“你这是干嘛?”羽裳以为他要做什么傻事,连忙伸手阻止。
此时,夏忆淮却突然直起身,一张半褪妆容的清俊脸庞从水中离开,溅起了不少晶莹剔透的水花。
羽裳离得近,自然也逃不过四溅的水花,几滴水花落在她浅桃色绸缎袄裙上,印成了桃红色。
夏忆淮用长巾将脸上残留的粉黛擦掉,终于显露了少年本色。
他那倒竖的眉宇微微上扬,薄厚适中的大红朱唇,褪色成浅淡的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庞上,还留有未擦干的水珠,在暖光下反射流露出晶莹的微光。
夏忆淮像暮春荷花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不仅赏心悦目,而且浑身还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这样一株出水芙蓉的“荷花”摆在羽裳面前,显然是看呆了,连水珠溅到身上也没躲闪。
半响,她才反应过来,用绣帕擦了擦袄裙,发自内心地道了一句“原来你们都是这样卸妆的啊。”
夏忆淮听她这么说,脸上终于是有了一抹笑意“只有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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