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灾厄总是接二连三,旱灾过后,又是一场疫病,无数人死亡,小五的四哥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就只剩下小五和三哥相依为命。
两年岁月,弹指一瞬。
自疫病过后,人间虽有小患,却无大灾,这两年光景也好,风调雨顺,冀、澜、颍三州算是恢复些元气,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那些死去的人也渐渐被淡忘。时间总会抹平一切,无论悲喜。
中州南部,归元山二千里之外,有座名叫义阳的小城,小五与他三哥便待在此处。两年前,他们随着难民到达中州,然而因为疫病,无人愿意为他们张开城门,四哥死后,他们就一路流浪到这里,在城外的破庙定了居。依旧以乞讨为生,似乎从未变过,只是少了几个人。
破庙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四面墙壁倒的倒,塌的塌,就剩下个门面勉强看得过去。门楣的牌匾早已不见踪影,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庙。门框不过是个摆设,里面空空荡荡的,任由西风来去自如,两扇大门莫不是让人拿去当了柴烧?
庙里的院子本就不大,如今更是长满了人高的荒草,唯一一条可以行走的青石板路,还是小五他们到这里后清理出来的,而那条路的尽头,便是供奉神像的大殿,也是他们的“家”。
殿内同样是破破烂烂的,消失的门,悬挂的窗,每夜都有风灌进来,破洞的屋顶夜夜能看到星月丛云,幸好三面墙还算完整,靠着墙角,铺一堆茅草,有个睡觉的地方,勉强安稳度日。乞丐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
小五今日遇到一个满身药味的男人,他赏了小五一粒碎银子,所以小五早早便回了“家”,想要和三哥商量使用这笔“巨款”。
三哥还未回来啊!
走进空荡荡的大殿,小五猛然间嗅到一股血腥味。那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逃难的日子,每天都有死人,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深深印在小五的记忆里。
整座大殿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就是那尊无首神像,小五握紧手中的碎银子,不敢上前,便在门口大喊道:“谁在哪儿?”
无人回应,但人血的味道骗不了人。
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小五小心翼翼地靠近无首神像,才刚走到殿中央,神像后便倒下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席缃色道袍,肩角衣袖用金丝绣着云纹,胸口有朱砂红的金乌神鸟,形如初阳,看这身衣服似乎是归元宗的修士,不过小五可识不得,他只道是山上下来的仙人。
“你......你是仙人?”可是小五不明白,仙人怎么会受伤呢?
的确,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否则又何至于躲进这座破庙。在他的身上有十数道刀剑伤口,略显狼狈,却都是小问题,看不见的内伤才最为致命,伤及经脉,令他暂时无法运功调息,靠着手中的剑才勉强撑起身体。
“老夫名曰段柯,乃归元宗掌门元一真人师弟,号冲霄真人。”装作中气十足地自报家门,试图唬住小五,然而话音刚落,握剑的手就忍不住地抖,之后就又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小五跑过去,想要把段柯扶起来,可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了。
事到如今,段柯再也装不下去了:“小兄弟,我被仇人追杀,身受重伤,只能借着破庙先躲一躲了,还望你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人。”
他冲霄真人驰骋人间,何时向别人低过头,如今......唉,真是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啊!
小五问:“你说你被人追杀,那他们会不会追过来啊?”
大哥在世的时候,小五就听大哥说过,所谓神仙打架,凡人受伤,莫要多管闲事,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小五虽想救段柯,却又担心自己被牵连其中。
人很矛盾,也好过冷漠。
段柯突然一声苦笑。这小乞丐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就中什么,看来我段柯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啊!
“他们已经追过来了,你快逃吧,别误伤了你。”也不知这话是真情,还是假意。
破庙外的动静,小五也听见了,必须做决定了,是救还是走呢?短暂的犹豫后,小五决定跟着自己的心走。他拿起段柯的冲霄剑,轻轻在手臂上划了道口子,而后抱起角落的茅草,将段柯遮得严严实实,自己靠了上去。
果然,一群黑衣蒙面人直接冲进破庙,指着小五问道:“小乞丐,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修士?”
“没......没有见过。”小五被吓得直哆嗦。
“主上,有血腥味儿。”
小五心中慌乱,面上努力装出冷静的模样:“是我,是我的手臂,我的手臂被树枝划伤了。”他将伤口露出来给那些人看。
“我们走!”见到流血的伤口,那些蒙面人这才信了,匆匆走出破庙,继续在四下搜寻。
等蒙面人走远,小五才起身,扒开茅草,扶着段柯坐起来,丝毫不顾及手臂上仍在缓缓流血的伤口,却先关心段柯:“你还好吧?”
“多谢小兄弟相救。”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小五不懂,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会有仇人,也会被人追杀,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