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赵竫闻言果然眉头紧蹙，对赵学舟的此番言论很是不认同，“父亲，奸邪祸国殃民，我辈当与之势不两立，倾尽全力斩奸除恶，又岂可助纣为虐？”
“倘是为苟全性命毁节求生，抑或是为个人名利投靠奸党为恶，自是罪孽滔天。但若是心存大义，为救社稷于倒悬，与奸贼假意周旋，静待时机一击搏杀，便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壮举。”
说到此处，赵学舟深叹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带着些微的哽咽， “饱受内忧外患的大旭已是风雨飘摇，经不起党争的内耗了。唯有以拉枯摧朽之势迅速肃清君侧、清明朝堂，方能挥戈回日。
对抗权奸，快意恩仇，再痛快不过，可是安社稷存万民非逞凶斗狠所能做到。生死容易低头难！士人最重风骨，讲求美名留青史，最怕污名满天下，唯有将黎民社稷置之个人生死荣辱之前的仁义君子方能忍辱负重，为匡扶社稷甘负骂名与权奸虚与委蛇。为父希望你能成此大义。
何况你成为天子近臣后，便可以在不危及大局的情况下，保全一些人，将奸党的危害降至最低。否则纵是能将奸党一举铲除，只怕也已是朝纲败坏伤及国本，终究遗祸无穷。需知除奸是为了整顿乾坤，安定社稷。万不可舍本逐末，为除奸而致四海乱离，斗奸党和保国本必须齐头并举才行。”
赵学舟见赵竫尤有不认同之色，沉声说道：“竫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如此执而不化，岂堪大任？”
赵父铿锵有力的话语令赵竫心头一震，他默不作声地垂首沉思。
赵学舟也不再多言，今日所言之事已与赵竫多年来所学严重相悖，赵竫自己不能想个明白，是难以接受的。
半晌之后，赵竫抬起头，迎向他父亲的目光充满了坚定和清明。赵学舟心中一动，他原打算今日便说到这里，赵竫毕竟还年轻，又从小性情耿直，得给他几天时间接受思想上的冲击。
但赵竫能很快就明白孰轻孰重，倒是令他颇感惊喜。如此一来，倒是可以提前让他了解朝中局势，尽快担负起自己的责任。现今朝纲不振，布局扫除阴霾、重振朝纲已是间不容发。赵学舟决定将原打算以后告诉赵竫的事提前说开了。
他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为父当年的打算是让你学成归来后再进入东宫十率府，成为太子亲卫。东宫十率仿十六卫而建，其中的卫率府统领府兵，为太子最为依仗之亲卫。太子与你年纪相仿，你多与之亲近自然会晋身心腹，得领卫率一职。这样你不仅掌握了可在京中自行公干的六率以防小人作乱，亦可时常劝谏于太子，让其不受小人蒙蔽，辅佐其成就大业。
陛下久病卧床，太子监国，执掌朝堂政务。治乱兴亡皆取决于太子，太子亲贤臣，则贤臣辅世长民；亲小人，则小人祸乱朝纲。太子又是国之储君，他日继承大统，亦以潜邸旧臣，当下是朝政清明还是滥官酷吏充斥朝堂将延续两朝之久，一旦小人掌握卫率进而统御龙武军，乃是穷年累世的祸患。可惜为父棋差一招，被人捷足先登了。”
赵竫眼中的父亲一向稳重自持，从未有过忧愁之色，但此时他愁眉不展、语气凄然，又一再提及奸党，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父亲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