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问画面前的贾大人细皮嫩肉、唇红齿白，与他心目中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样子相去甚远，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反而是个仪表堂堂的伟岸男子。
问画心中的忐忑立时消了，心道：“都说样子好看的人心地也好，少爷长得最好看，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那个墨大人好看，人也很好呢。我不难看，我也是好人。贾大人长得好看，他一定是好人，说他是坏人的肯定在胡说八道。那些人还说少爷是色之恶鬼呢！他们才是恶鬼，都是该下拔舌地狱的恶鬼！”
问画心里乐开了花，亏他还记得礼数，兴高采烈地上前向贾大人一揖，道：“贾大人，季侯侍童问画向贾大人请安。”
“嗯，”贾大人点点头，将手指拢在一处，拇指指尖在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点挨过点过，而后道：“季侯让你来有事相求吧！看来季侯是要出远门了，此行路途遥远，事情不好办。”
问画心道：“少爷要去仓州赈灾的事，他不会不知道，能猜到也没什么。”
贾大人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傲然一哂，悠悠地道：“今早你吃的是一碗稀饭，菜应该是腌菜一类，只有一样。当时吃饭的位置……”他又点了点手指，“在北边的坎位。”
问画听得瞪圆眼睛，信信了贾大人的法力无边，满心欢喜地期待起可以庇护少爷的护身符来。他扳正了小身子，很是虔诚地行跪拜大礼，伏于地上恭恭敬敬地道：“贾大人，我家少爷明日要启程去仓州赈灾，想向大人求个护身符。”
“嗯，”他向问画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出，“护身符一百两。”
问画抬眼看着高高悬在头前的手，心里直打鼓，“他的心地好像没有像他样貌那样好。”他摸了摸怀里的三两银子，说话都没有底气了，“贾大人，可以先少付点儿，以后慢慢还吗？”生怕贾大人不答应，他语气中满是卑微，身子也伏在地上不敢起来，就那样趴着，恭恭敬敬地看着贾大人，眼中带着殷切的期盼。
贾存善斜眼一睨，冷嗯了一声，“少付点以后还？我给你一个角先用着，等你钱给齐了再把符给齐了行不行？没钱请什么护身符？没钱换平安就自个儿挺着去！季侯自己连一百两都拿不出，却让个小儿来赊账，可真有能耐啊！叫他自己来，没钱叫他自己拿着府里的东西来换，安定侯府还少了抵押的东西吗？没眉没眼还想要体面，想得美！”
问画被他的一顿抢白说得气血上涌，恨不得上去劈头盖脸打上一顿。但他不敢给季显惹祸，又还想求他的护身符，只得严紧牙关，忍着听讥讽，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打他的狗头，不能打这个油头粉面的老贪财，不能给少爷惹事。少爷说过的，万事求人难，求人时什么都得忍着，我不能发脾气。”
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跌落在砖地上，亮晶晶的，无所遁形。问画向前挪了挪身子，用衣袖擦去了水渍，又把脑袋往衣袖上拱了拱，泪水悄悄在晕开在衣袖上，待他挺直身体抬眼看向贾存善时，眼中已然没有了水光，但哽咽的声音仍是出卖了他，“贾、贾大人，是我、我自己要、要来的，不关少爷的、的事，你要骂就、就骂我……”眼泪不争气地又涌了出来，他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又继续用眼睛和贾存善对峙。
端坐上方的贾存善看着直挺挺跪在下面的问画，“哟，还挺有脾气的。你哭什么，有本事别哭。来求人委屈你了？哭给谁看？你越哭，我越开心，想取悦我的话继续，但我不会因此让你赊账的。”
“我没、没哭。”
“那你掉的是什么？”
“金、金豆子。”
贾存善笑了，“你的金豆子能当钱使不？不能当钱的东西，就是废物，搁人前就是丢人现眼！”
问画使劲咬着唇，想把抽噎压下去，但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发起狠来愈发用力，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疼痛带来了力量，片刻后，问画抑制住了哽咽，挺了挺仍跪着的身板，带着倔劲儿看向贾存善。
贾存善好整以暇地看着哭泣的他渐渐平静下来，与自己对视。“你的眼泪我不稀罕，如果想要护身符，想想你能给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