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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1 / 1)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季显一路狂奔,把手下众人甩在后头的结果就是,他与墨轩此时此时矗立在烈烈风中,喝着西北风。大队人马自清晨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奔赴仓州府衙,时近黄昏水米未进,两人不是铁打的,哪能毫无感觉。官道沿途本应有驿站,但仓州干旱多年,饥馑存臻,有吃食的驿站成了被灾民围困乞食甚至抢粮的目标,便都关闭了,根本指望不上。始作俑者季显没好意思喊饿,心高气傲的墨轩则羞于喊饿,尽管腹鸣如鼓,两人都装得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来,就算喝西北风也得喝得潇洒。只是,风餐已有,露宿还远得了吗?

季显不比墨轩,虽然不好意思喊饿,但也没他那样讲求坐姿站相的礼仪,一屁股就坐在了路边。他不但自己坐,还一把拉下墨轩道:“纤尘不染的如玉公子,要救世济民,先得入了这凡尘俗世才行。”

许是心底那少得可怜的宽容被勾得泛滥了开来,墨轩没有反对地任由他将自己拉下去,坐在了他的身边。落日的余晖下,两个少年并排而坐,西山暮日的余晖在萧瑟的朔风中渐次褪去,到后来连余光都消失不见了。带来温暖的源头完全退却,唯一的暖意来自身边的同伴。

“晨光,你向来不问朝堂事务,这次下场究竟为何?你我今后在朝堂上免不了有携手并力之时,倘你不能据实以告,我们难以推心置腹,我对你亦不能放心托胆。我身后是太子,我不得不谨慎。”

家里的下人嚼舌根的时候,总爱拿季显与他相提并论,除了说他母亲量狭善妒、恶毒成性外,还说他克死了外祖一家及生母和祖父,也有说这娃人嫌狗憎到亲妈一头碰死了的,反正没有好话。墨轩打小就对季显的大名如雷贯耳,他从丰富的听嚼舌根经验推测出,大抵能够被如此诋毁的,应该都是聪明漂亮又没人护着的,比如他自己。凡是能令她们满脸生花的,都是又蠢又坏的,诸如闻知镜。

被放在一起嚼舌久了,墨轩竟是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季显生出了好奇心。及至金殿上一睹他化解危机的从容,很是佩服他的定力,也发觉他非池中之物,遂生了争取他入己方的心思,同时也可以护他免遭季遂毒手,但当时太子甫入朝,尚未立足,父亲不支持,墨轩自己又不擅与人结交,只得作罢。此时两人日渐熟络,又起了与他同休共戚的念头,但他们联合的前提必须是以不危害太子利益为前提,所以他得先明确季显的立场。

季显不会随便应承联合在墨轩的预料之内,但他万万没想到季显当即拒绝了他,“朝政国策论事不论人,无需信人,只管信事,道同则合,和而不同,不以利驱,只以义合,齐心并力即可;道分则散,不同犹和,殊途同归,为天下苍生谋福。”

“不过,”季显话锋一转,道:“宦海浮沉风波诡谲,非我所能驾驭。我胆小怕事,不敢涉足朝政大事,何以与人携手。以上纯属信口胡诌,青鸾只当个笑话,听过便罢,不必往心里去。”

墨轩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想独善其身,当日就不会出手助我拉下齐正浩。”

“我不过是凑个热闹痛打落水狗罢了。朝廷大事,非我等武将所能涉及。青鸾,你为人赤诚坦荡,我也不怕在你面前说句大不敬的话,本朝武将,若非急流勇退,能有几个得了善终的?当初颜硕不止一次救过先帝,一被人告发囤兵谋反,还不是未经查实立即被收监拷打,受刑而亡,虽经查明所告不实,但人死已不能复生,且诬告之人并未获罪。堂堂的三品大将军,被一张嘴巴就说死了,何其荒唐!可现实就是这么荒唐,守内虚外、将从中御、将兵分离,一个国家以削弱自身军事实力为首要考量,何其可笑!”说到后来,季显笑出了声来,在他充满了苦涩的笑容中,连浮现的梨涡都暗淡了。

季显呆愣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文武并举方是治世之道,我朝一味重文抑武,对武将猜忌过度,只能自毁基业。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皆系于兵事,外以御敌内以戡乱,可我大旭却一味奉行重文抑武之策,鄙夷武事、打压武将,以致人人对军府的征召避之唯恐不及,生出了诸多逃避的方法来,朝廷也乐见其成,纵容输钱代役,乃至雇人应役。

军府为了补充兵源,还将流徙囚徒纳入当地军中,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行事龌龊,品格低劣,入了军营更是令世人唾弃。若想国祚绵长,文武之道本不应有偏倚,如今武威不振,军人没有地位,如何能让好儿郎踊跃从军,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如此崇高的使命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劣等选择,不仅愧对浴血守边的将士,也侮辱了为国捐躯的先人,更无以保境息民。

我朝军备废弛,周边却是群狼环伺,南边朱雀磨刀霍霍,寇边频频,西边白虎虎视眈眈,西境两国间的小国亦是蠢蠢欲动,东边青龙虽因太后与我们为善,但也不见得多亲近,他日干戈起时,是敌是友殊为难料。外寇凭陵时,我们是让这些无赖罪徒上阵,还是请文臣以口舌阻敌?”

季显骤然点明本朝流弊,其肇端可追溯于开朝,墨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沉吟半晌后才道:“重文抑武是高祖皇帝的定制,朝中众臣以此为借口抱残守缺、故步自封,陛下也深感忧虑。但世家盘根错节,树大根深,陛下行事颇受掣肘,难以扭转积弊,又沉疴缠身,更是有心无力。太子锐意革新、濯污扬清,不如你我携手,共扫颓势,重振朝纲。”

季显转眼看向墨轩,眸光中带着超越他年纪的悲苦,“不知该说你无知无畏,还是赞你英勇无畏。天下棋局,人人皆想设局执子,可一旦入局。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局中棋子呢!”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像你这么傻。我的命是我爷爷和我母亲用他们的性命换来的,他们想我活着,我就好好活着,不会掺和朝堂纷争。”

季显怅然若失地看着前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我不会。”他坚定地再次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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