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看完状纸后，季显先是和墨轩面面相觑，继而笑不可支地调侃起姜琼珮来。墨轩也是怒极反笑，暗道：“这姜琼珮好生了得，怎就想出了如此荒唐的捞钱之法来。”
仓州原是曲水弯环、崇山群立的风水宝地，不但鱼米丰足，且水草肥美，养出的马膘肥体壮。因近些年的干旱，整片的广袤草场因草木枯绝而成了沙地，仅剩靠着幸存的零星几处绿洲还能养马。这几处马场的马匹以大豆玉米为主食，牧草反而成了辅料，所供马匹数量堪堪供得上京城南衙十二卫和北司禁军的最低需求。
如此勉强维持的马场，竟被姜琼珮寻出了敛财之道。他让人把马粪淘洗干净，将里面残留的粮食收集起来，充作粮食出售，做起了无本的买卖。
马场鼎盛时期，养着数以万计的宝马良驹，周边庄子上的庄户人家也都在马场做活，加上自家还会养些牛羊补贴，日子过得不差。前来告状的路克就是马场边庄子上的人，状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不忿姜琼珮所作所为，罗列出了拉拉杂杂一大堆罪名，包括以公谋私、侵占公产、讹民钱财……
墨轩看姜刺史怎么也不像品相不端之人，却不料他是个针头削铁的财迷，竟是连马粪里的铜板都不放过。他自认见多识广，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识过，如此贪婪之人，却是生平仅见。
姜琼珮此番做派实在是前所未有，竟没有相应的律令可以惩治。但虽是未曾触犯律法，他的行径终归有失体统，若是追究起来，少不得丢官罢职。姜琼珮此刻心内五味杂陈，既惊且惧又羞臊，甚至连辩解都羞于启齿，只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季显见他惶惶羞愧的样子实在可怜，忍着笑对他道：“姜大人，你这法子虽然有些出奇，但是事出有因，若真如你所说，倒也怪不得你。仓州赈灾不易，本侯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才行此下策……”
“侯爷，”哽咽着吐出的短短两个字，饱含了心酸，就这几句聊胜于无的场面话让姜琼珮有了被理解的错觉，满怀的委屈愤懑找到了宣泄口，喷涌得一发不可收拾，竹筒倒豆子般说个不停。
“仓州连年遭灾，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虽是未明着减少，可私底下却是减了不少，州府一应开支皆并入赈灾银调拨，从赈灾银中抽调政务款项，这是一桩；仓州百姓食不果腹，造册的费用都交不上，唯有只收一文笔墨钱，雇佣办差小吏等费用皆由州府承担，这又是一桩。仓州上下庶务，哪里少得了钱来运转；上至胥吏，下至百姓，哪张嘴巴不靠钱来养活？我不卖粮又该怎么办？淘洗出来的粮食也是活命粮，怎么就不能用了？招来干活的都是些最能吃的半大小子，淘洗出来的粮食，当场煮好了吃落肚的不算钱，管他们饱。其他孩子来吃也是一个铜板管饱的，刨去柴火油盐的损耗后，不过就是得个毫厘之利。就这样，还有人告我！我收个铜板怎么了？若不是到了捉襟见肘、难以为继的地步，我何至于恬不知耻算计这蝇头小利。”一文钱憋倒英雄汉，缺无数文钱的姜刺史蔫成了“地里黄的小白菜”。
听他说起公事来，季显也不再打牙犯嘴，正色对他道：“姜大人，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你所为情有可原。”
“……”
“姜大人，于情于理都是你对，他们告不倒你。”
“……”
“姜大人，你为国为民，救人于水火。”
“季大将军，”姜琼珮低头耷脑、有气无力地说道：“大人的夸赞，下官当不起。大人洞察秋毫，定能将一切查探清楚，只求大人回京如实禀报后，念在下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为下官的无能分说几句。事实俱在，下官不敢狡辩，但是渎职的污名，下官实在承受不起啊！未能尽善职事非下官不作为，奈何资质平庸，虽竭尽所能亦无力回天……”说到此处，姜琼珮已是声泪俱下。
季显在军中何尝不是处处掣肘，办差之艰辛，可谓举步维艰。对姜琼珮所言，他深有体会。他心中不是滋味，口里的安慰真心起来，“姜刺史，仓州赈灾不易，若非你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