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她对楚稷的了解,楚稷见了倪玉鸾这样,应也是会气不顺的。
他待手底下的宫人向来很好,赏赐起来都很大方。有些宫人们不该用的东西他也会赏下来,因为他多少对宫里、民间的那些猫腻心里有数,知道宫人们便是不能用这些东西也可以拿去换钱、抑或逢年过节用作与嫔妃走动的贺礼。
而御前宫人们也都是人精,凡不妥当的东西都不会拿出来瞎戴。就连顾鸾、张俊这般身份不凡的宫人,也都是在年纪大了积威厚重之时才敢戴一戴这些一瞧就贵气的东西,旁人都是将圣恩记在心里,多年来相安无事。
这一回,偏偏冒出来一个倪玉鸾。
她本就性子张扬,到御前的时日也短,眼皮子也浅。得了厚赏一心想要炫耀,说戴就戴了,偏偏还是皇上亲赏的东西,别人都不好多嘴。
就连楚稷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他自己亲手赏下去的玉牌,张口去说“摘了不许用”,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哼,就且让他懊恼一阵子吧!
——顾鸾赌气地想。
她自知这气来得没道理。她一心一意地喜欢他,是因上辈子二十多年的情分,自不能要求现下十七岁的他不许喜欢别人。
所以她虽然着恼于他待倪玉鸾这样好,也并不想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心里悄悄地赌个气再暗搓搓地看个热闹,还是可以的嘛!
紫宸殿里,倪玉鸾再度上前换茶,楚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奏章上挪开,自她裙摆的玉牌上一扫而过。
没眼色。
他心里长叹。
也不知该说倪氏没眼色还是他自己没眼色。
那日玉牌呈进来的时候,倪氏就在旁边,只瞧了一眼眼睛便亮了,止不住地夸这东西好看。
他其实没觉得这是多好的东西。虽说水头上乘,但工艺一般,尚工局常制新的送来,是给后宫戴着玩的。
或许正因心里不觉得这东西多么要紧,他见倪氏喜欢,就随口让她挑了一块。
没想到她会这样日日戴着不离身。
他怎的就忘了她素来行事张扬呢……
楚稷暗自摇一摇头,吁了口气,想起另一个人来。
她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晃就让他神思凝滞。
楚稷忍不住问:“顾鸾病还没好?”
“没有。”柳宜上前答话,“说是病情反复。奴婢去看过几回,确是时好时不好的,且先让她养着吧。”
楚稷眉心微蹙:“太医去看过了?”
“也看过了。”柳宜垂着首,顿了顿,“皇上若是担心,不如去……”
不及她说完,楚稷紧锁着眉头瞪过来。柳宜一愣,只好闭口。
明明自己喜欢得不行,瞪我干什么!
柳宜心下揶揄。
心里喜欢,却不肯承认,还不许别人说,好像多丢人似的。
其实有什么丢人的?本就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嘛。
柳宜眼睛一转,察言观色地提议:“奴婢着人专门备些合口的吃食给她?人在病中胃口差,不合口更不愿多吃。长此以往身子更弱,更要养不好了。”
“好。”楚稷脱口而出。
言罢觉得自己应得太快,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跟着又道:“让御膳房去办吧。尚食局离得远,姑姑走一趟也辛苦。”
“诺。”柳宜福身。
她脸上沉肃地应着“诺”,心里生硬地一声“呵”。
自己奶大的孩子自己心里最清楚!
什么“姑姑走一趟也辛苦”?怕饭菜端过来会凉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