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鸾瞧着他,笑叹这可真瞧不出日后是个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宦官。
离顾鸾住处不远的地方,小牧臊眉耷眼地出了院子。
他近来都与仪嫔身边的一个叫阿才的宦官走得近,一来二去,便也吐露了些心事。他倒没提倪婕妤不曾真正得幸过,只说自己觉得倪婕妤性子轻浮,恩宠怕难以稳固,日后的前程也不好说。
阿才听罢,对此深以为然,就为他想了想主意,让他和从前在御前的旧识多打打交道叙叙旧,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日后若倪婕妤真没出路了,他央到御前,但凡御前的人肯开口给他换个主子,宫里都还得给点面子。
是以他这些日子都常往御前来。方才去过的那方院子里拢共五间房,住着十个人,正是从前与他相熟的。
他有意和他们叙旧,未成想他们却一个个横眉冷对,虽没明着下逐客令,态度却让人坐立难安。他硬着头皮耗了小半刻,终是不得不走了。
“唉……”小牧摇头叹息,感叹人走茶凉。目光梭巡四周,很快落在了一扇房门前。
哦,那该是顾氏的住处了。
这是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投桃报李,感谢阿才帮他出主意,他也帮阿才办点事。
论处境,很难说阿才比他强还是差。因为他好歹在倪婕妤身边当了个掌事,阿才那边,仪嫔娘娘位份比倪婕妤高上不少,用着得心应手的人多了去了,阿才爬不上去。
所以阿才便想投其所好,央他打探打探顾氏的情形。
阿才说:“宫里前阵子有些传言,说顾氏比倪婕妤更合圣心。这些日子虽然婕妤娘子圣眷正浓,我们娘娘也还是不放心……你若来日去御前走动,帮我去瞧瞧顾氏现下究竟过得怎么样?没准儿我把这话禀上去,娘娘就肯多看我两眼呢,到时候有好处大家分啊。”
小牧当时喝了些酒,自是满口应下:“好说。”
阿才又道:“若瞧见顾氏身边有什么新鲜事,你也一并告诉我,好吧?咱为主子办事,自是知道的越清楚越好。”
“行。”小牧同样大方地应了下来,目下趁着周围清净,正好往顾鸾住处前凑。
离房门还有不远时,小牧听到说笑声,知道屋里有人便蹲下来,低着身子蹲在窗下。
屋里三人正聊着天,方鸾歌对驯兽司的事好奇,笑问杨青:“那些狮子老虎的,你们也都自己养着?拿什么喂?”
杨青挠头:“我只管养马,狮虎那些我没见过,只知道有。拿什么喂……”他想了想,“不太清楚,许是鸡鸭那些东西?”
“那马儿见了狮子老虎不害怕吗?”方鸾歌说着,指指顾鸾,“就说她家柿子,我看又聪明又温顺的,见了那般猛兽不会吓坏?”
“见不着!”杨青笑道,“隔着好几方院呢。别说看见,就是那边的狮虎猛力咆哮,传过来也不剩什么响动了。”
墙外,小牧眼睛一转。
顾氏这是得了匹马?
他记下这事了。
余光一扫,小牧又注意到了门前石阶一侧放着的小桶。
小心翼翼地凑到跟前,他打开盖子,一股柿子的香甜顿时扑了满面。
小牧定睛瞧了瞧:柿饼?
他便将这事也记了下来。
入夜时分,一道暗色身影入了安和宫的正殿。
依服制看,此人品阶并不算高,仪嫔却为见他将满殿的宫人都先遣了出去。
阿才入了殿,俯身叩拜。仪嫔歪在美人榻上,手里执着柄玉轮,神色倦懒地按摩着脸颊:“说吧。”
“小牧去过御前了,也去瞧了顾氏……”阿才跪伏在地,小心禀道,“顾氏当时就在屋里,他怕打草惊蛇,只在外头看了一眼,屋里好东西不少,是没少得赏的样子。另外……好像还得了匹马,在驯兽司里养着。”
“得了匹马?”仪嫔眉心轻跳,“说下去。”
“别的一时也没探着。”阿才低头,顿了顿,又说,“再有就是,顾氏好像在做些柿饼,正捂霜呢,就在屋外的一个木桶里盛着,不知是不是要献给皇上。”
仪嫔轻嗤出声:“献给皇上?”她声音尖刻了些,“那倒不会,她不敢。”
若真是要献给皇上的东西,也不会就那么随随便便放在屋外捂霜了,非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不可。否则一旦圣体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这个罪。
但,不是献给皇上的才正好。
仪嫔沉吟半晌,搁下了手中玉轮:“你近前来。”
阿才浅怔,连忙上前听命。仪嫔待他走得够近,令他贴耳过来,压音低语:“这些话你记着,想法子让小牧透给倪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