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皇子公主哪里会缺钱呢?便是没有这压岁钱,想逛集也尽可以出去逛个痛快。
但从永昕永昀再到霁颖,却都很有这么一段对压岁钱兴致勃勃的时光。好像那些图吉利的钱串子比他们平日见惯了的金锭银锭还值钱似的,每年就这个时候最是“见钱眼开”,还要好生计划一番这钱来了该怎么花。
是以用完午膳之后,霁颖就又快快乐乐地出门了。顾鸾一下午都没见到她,傍晚见她仍不回来,想让宫人去寻,转念又想到怕是也不好寻。
鬼知道这小丫头现在在哪个宫拜年呢。
好在又过了约莫两刻,她就自己回来了。身边的宫人仍是提了个大竹筐,看着比上午那个还更沉一些。顾鸾让人把竹筐放到榻桌上,抬眼一瞧就咋舌:“这是压岁钱?”
“嗯!”霁颖的声音一听就很开心。
顾鸾无奈了。
一般而言,压岁钱只为图个吉利,多以铜钱穿串。民间如此,宫中亦如是。
可霁颖这一圈跑下来,上午太后太妃们赏的还基本都是编得漂漂亮亮的铜钱串子,下午嫔妃与哥哥们给她的却都全是金银了。顾鸾还看到筐中还散落着几只锦盒,猜想里面大概是些首饰,哭笑不得地问跟她出去的宫人:“压岁钱哪有这样给的,你们也不拦着?”
那宫女上前笑道:“奴婢劝过的,可来年是公主的本命年,亦是犯太岁的年份。各宫都说要多给些,实实在在地压住了才好,公主又怎好不收?”
顾鸾想想也罢,只问霁颖:“你可好好谢过了?”
“我都好好磕头贺了年的。”霁颖清脆道。
“那就好。”顾鸾点点头,就吩咐宫人为霁颖梳妆。除夕宫宴一会儿就要开席了,这是一年当中最盛大的宴席,宗亲、百官,嫔妃、命妇齐至,要在含元殿里庆祝到后半夜。
因霁颖回来的太晚,顾鸾带她去含元殿时也迟了一些。许多宾客都已到了,有些在殿前广场上碰见熟人,就停下来寒暄。
见了皇贵妃仪仗,众人无不施礼。顾鸾下了步辇,颔一颔首:“诸位自便。”
“大姐姐!”霁颖眼尖,一眼看到明颖,立时飞扑过去。明颖含笑将她揽住,霁颖却退开半步,深福,“姐姐新年大吉!”
明颖眉开眼笑:“来,压岁钱。”
顾鸾眼看着一锭金元宝就这么拍在了霁颖手里。
紧接着,又听明颖问:“你二哥呢?”
霁颖想想:“应已在殿里了,我们进去找他。”
说罢她就要拉着姐姐的手进殿,顾鸾蹙眉,一唤:“明颖。”
明颖转过脸,迎回来:“佳母妃。”
“霁颖先去找哥哥们吧。”顾鸾摸摸她的额头,等她跑了,就带明颖从殿前避开了几步。
停下脚,她打量起明颖来。
明颖虽只比永昌大了月余,比永昕永昀也只大了一岁多,却一直将长姐的威严拿得极稳,弟弟妹妹们都敬着她。
可近来,却出了些“怪事”,说来事情倒也不大,可若细想,却足以让人心神不宁。
沉吟半晌,顾鸾问她:“怎的专找永昕?有事?”
“也没什么……”明颖怔了怔,笑说,“有些日子没见到永昕了,找他说几句话。”
顾鸾挑眉:“如此而已?”
明颖滞了一下。
宫里的孩子们都对这位佳母妃很熟悉,见到她这副神情,明颖便知这一关是搪塞不过去的。
她于是低下头,心虚流露出来。顾鸾见状,一叹:“你驸马近来与永昕热络,但我想他是刚做了姐夫的,觉得与哪个弟弟脾气相近就多走动一点也没什么。可你不同,你待弟弟们素来一碗水端的平,自小就是给他们送什么东西都知道一样送三份,如今……”
她顿了顿:“你给他们的新年礼送进来的那天,他们三个正好一道出去骑马,东西就都送到了纯熙宫。永昕那份分明厚了两分,我压下来了,一会儿你拿回去,别让他们知道。”
明颖一慌:“佳母妃……”
“母妃不是怪你。”顾鸾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缓了口气,“但你要告诉母妃,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缘故。”
“也……也没什么缘故。”明颖低着头,声音轻轻。她边说边绞起手指,语毕偷偷抬了下眼帘,偷看顾鸾的神色,“就是……佳母妃您觉得……永昌和永昕这样的‘兄友弟恭’还能维持多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