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眼见永昀亲自上手扶小卓的时候,顾鸾踟蹰再三,到底没吼他回来。
厢房的房门关合,永昀自是被挡在了屋外。但过了小半刻,房门就又开了,两名被遣来的宫女神情都很复杂,低眉顺眼地回正殿去。
永昀跟着她们同行,二人迈进门槛见了礼,死死低着头,道:“皇上、皇贵妃娘娘,那小卓确实是……确实是女儿身。”
“……”二人神色顿显复杂。
顾鸾哑了良久,怒喝永昀:“跪下!”
永昀这回一句废话没有,说跪就跪。
“怎么回事!”顾鸾拍桌子拍得手都疼。
“母……母妃别生气。”永昀打着磕巴,从在蜀地如何见到的小卓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了如何阴差阳错地发现她是女孩子、又缘何将错就错。
他平日虽不着调,但说起话来还是有条理的,不多时就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顾鸾无语凝噎,望向楚稷,楚稷额上青筋直跳。
“……你小子。”良久,他气笑,“为不让她背上欺君的罪名,你就帮她一起欺君啊?”
真是放眼天下都找不到这么聪明的人了嘿。
顾鸾揉着太阳穴,直不知该怎么骂他:“你说你……你这脑子是随了谁?”
永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吭声。
“滚出去跪着。”楚稷没好脸色地把他赶了出去。
看着他就烦。
而后足足半个时辰,纯熙宫便是一派“儿子跪在外面,父母坐在寝殿里呆滞喝茶”的微妙情景。
这孩子是真气人啊。
但想想小卓不是宦官,顾鸾和楚稷又还挺高兴的……
终于略微消了几分气候,顾鸾起身往外走去。
楚稷皱眉:“你还亲自出去找他?有事让他滚进来。”
“谁找他。”顾鸾撇嘴,“我去看看小卓。”
楚稷一滞:“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顾鸾无奈。
她只能认小卓当儿媳呀。
看看永昀刚才护小卓那个架势,让他另娶,岂不是害了两个姑娘。
她心下叹着气走出寝殿,又步出外殿。
永昀见她出来,面色一喜,她绷着张脸不做理会,径直朝厢房去了。
厢房里,小卓并没能好好歇着。她知道永昀跪在外面就不能安心,身子虽虚,却强撑着想要出去。
顾鸾差来的宫女拦着她不让她走,她已好声好气地求了她们半天。顾鸾蓦地推门进来,小卓身子一僵,忙跪下去:“娘娘……”
顾鸾板着脸:“还不肯好好歇着,板子没挨够么?”
小卓肩头一紧,低着头滞了滞,还是道:“娘娘……不是殿下的错,当年是奴婢先骗的他,他没办法了,所以就……”
“你们倒还挺知道护着彼此。”顾鸾递了个眼色,示意房中的宫女退出去,自己伸手扶她,“罚他是因为他欠收拾,你不要管。你去床上歇着,咱们说说话。”
宫门处,永昌和永昕听宫人说永昀今天不来了,就自行带着谢氏岳氏出了宫,开心地放了一整天的风筝。
傍晚回宫,他们才听说纯熙宫的波折。可父皇母妃显然想将事情压着,宫人们都说得不大清楚,只说白日里纯熙宫好像动了刑。
兄弟两个心领神会,便不再在外头瞎问,直接回纯熙宫问去了。
顾鸾一派轻松地告诉他们:“闹了点误会罢了,没什么大事,你们不用挂心。东厢房这几日你们别去,你们弟妹在那儿养病呢。”
“弟妹?!”兄弟两个相视一望,均有喜色,心说三弟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婚事都定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般又过去七八日,毓秀宫的秀女们都回了家,只谢氏与岳氏被留了牌子,要在宫中多住一阵子学习宫规,而后就该下旨赐婚了。
顾鸾找了个黄道吉日将三个儿子、三个准儿媳都叫来了纯熙宫,想设个家宴。
傍晚时分,他们陆续到了。
谢氏与岳氏与小卓都不过几面之缘,一时没认出面前的姑娘是谁,永昌和永昕却一看见她就傻了。
“你不是……”永昌哑哑地打量着她。
永昕也想说又不敢说:“你不是……那个……”
还是霁颖嘴巴快:“你不是三哥哥身边那个宦官哥哥嘛!”
“霁颖!”顾鸾忙招呼她过来,但为时已晚。永昌和永昕无意为难小卓,却不免要盘问永昀:“怎么回事啊?让个姑娘家当宦官,你有病?”
“……”永昀痛苦地捂住了脸。
这种丢人的糊涂事为什么要解释一遍又一遍。
“清仪,来。”顾鸾不救永昀,摒着笑把小卓也唤了过去,又把谢氏与岳氏也叫到跟前,跟她们说,“婚事这就算定了,本宫有些话也不必跟你们绕弯子了——回头成了婚,日子好好过。本宫和皇上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处,盼着你们也都能这样情投意合地过一辈子。倘若受了什么委屈,你们也别怕他们,大可进来和本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