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玛蒂娜,这么几个柜子凳子哪里能换你们家所有的葡萄酒呢?”
叶棠温柔地扶住玛蒂娜,把钥匙塞回玛蒂娜手里。玛蒂娜一急,差点儿以为叶棠这是想反悔。
她是真的不想让丈夫再继续他的“事业”了。丈夫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整个家都会被他的“事业”拖垮!她现在多少还能接些帮别家务农洗衣的活计来补贴家里。可她的眼睛已经出现了问题。她现在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某天醒来就看不见白天清晨,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以极少的钱财换取极多的物资不是叶棠的目的。老奥图家的酒窖原主进去过,里面的藏酒量非比寻常,其中不乏酒龄超过三十年的佳酿,还有一个小型的制酒工坊。若是这个价值极高的酒窖完全落到叶棠手上,那对叶棠而言才是真的麻烦。
“我的意思是,玛蒂娜,你应该从我这里挑选更多的木器。我也会按照木器的价值来拿走等价的葡萄酒。”
“奥图先生的酒窖是他毕生的心血。你轻易地将他的酒窖拱手送人,这是等于是否定了他的人生。”
老奥图连向妻子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听见叶棠居然为自己说话,他的眼中才闪烁起来,隐有泪光。
“奥图先生,也请您不要忘记您坚持的理由。您酿酒的初衷或许只是让自己喝到一杯好酒,可这么多年您一直不懈怠地打理葡萄田、酿造葡萄酒不也是想向家人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葡萄酒确实可以让家里富裕起来吗?”
“请您更多地关心近在眼前的玛蒂娜还有已经不在身边的孩子们。优先玛蒂娜与孩子们的感受,之后再去想葡萄酒的事。否则您的葡萄酒可无法为任何人带来幸福。”
玛蒂娜哭了起来,老奥图抱住妻子的肩膀,也在流泪。两人听见叶棠道:“请两位不要轻易放弃经营了一辈子的事业,葡萄酒的事,我也会帮忙的。”
“玛丽——”
金发蓝眼的女子不光身后长有翅膀,连头顶上似乎都多了光环。难以置信叶棠居然会以德报怨,无论是玛蒂娜还是老奥图看着叶棠的眸光都完全不一样了。
一旁的休若有所思,朗也有些感动。本和双胞胎还不太懂人情世故,被一惊一乍的玛蒂娜还有老奥图吓得有些炸毛。
就在这感动的时刻,叶棠从腰间摸出一张卷成筒状,塞在麻布袋里的羊皮纸。
“奥图先生,玛蒂娜,两位要不要与我签订一份合同呢?”
瞧着羊皮纸上写好的内容,朗感觉自己的感动被叶棠嗷呜一口吞下了肚——在人情感脆弱的时候拿出合同,这是奸商才会做的事。
老奥图和玛蒂娜都不识字,也就认识从0到9的阿拉伯数字而已。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困惑。
于是叶棠开始逐行对两人解释:“这里写我用来交换葡萄酒的木器种类与数量,这里是您二位用来与我交换木器的葡萄酒的年份与数量。两位也知道储存对葡萄酒的风味有很大的影响,而我家没有适合储存葡萄酒的地方。所以我希望我用木器交换的葡萄酒能够暂存在您家的酒窖里。”
“如果两位认可这个合同,请在这里签字,然后摁上手印。”
老奥图还有些犹豫,玛蒂娜却是毫无犹豫地抢过那张羊皮纸就急急忙忙地进了家。她那嫁到镇上的女儿识字,也教了她她名字的写法。她愿意相信玛丽!——哪怕她被玛丽骗了也没关系!奥图的酒窖与他的“事业”就是他们一家的梦魇!离这梦魇远些她才开心呢!
玛蒂娜签过字之后,老奥图也只能顺了妻子的意。叶棠让朗带着弟弟妹妹们留下,把奥图夫妇看上的木器搬进奥图夫妇的房子,自己则带着奥图夫妇签过名的契书去了老村长的家。
老村长见到叶棠,既是讶异,也有些惊喜。自从他从村长的位置上隐退,村里就很少有人求他办事了。
孙女金妮讨厌玛丽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但他本身对玛丽还有她的母亲伊娃并没有任何偏见。
“摩根先生,请您为这份合同做个见证。”
“呵呵,像以前一样喊我伯伯就可以了。”
老村长笑着取来了蜡烛、勺子与小刀。切下一小段蜡烛放到勺子里用点燃的蜡烛烘烤到至半融化。老村长很快在奥图夫妇的签名与手印之下滴上一滩褐色的蜡油,又从自己腰间取下象征着村长的钢印,用力把钢印按在了蜡油上。
蜡油不一会儿就凝固了。老村长的钢印完美地浮现在上面。满意地点头,老村长将合同还给了叶棠。
“谢谢您!摩根伯伯!”
叶棠与老村长拥抱了一下。
她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什么时候来?大概会在几天后乘着马车来吧。
搬木器的活儿不能交给年纪还小的弟弟妹妹们做。朗左肩扛柜子,右手提凳子。饶是他个狼人体力非同一般,在一番进进出出之后也有些冒汗。
休看不下去了,这才无声地帮哥哥抬起一张椅子,走到了哥哥的身边。
这无声的支持让朗温柔了眉眼。他很想揉揉弟弟的脑袋——对于仇视人类的弟弟来说,帮人类搬东西一定是非常大的耻辱。可他愿意为了他的家人来帮忙,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一开始还有些怕朗一家的玛蒂娜瞧着朗与休之间温情脉脉的无声一幕有些怔愣。
野兽也是会有亲情的吗?那样柔软的眼神,她连在人类身上都极少见到……
双胞胎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两只跑到老奥图的身边,好奇地看老奥图的红鼻子。在她们听过的童话里,只有驯鹿会长红鼻子。
老奥图被吓得一个趔趄。放下木器的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才让他没有跌倒。
然而仓促间突然被巨大的狼爪子给抓住,看到那爪子上生着尖尖的指甲,又看到张嘴说话的成年狼人露出了他口中锐利又巨大的利齿,这对于老奥图实在是太刺-激了。老奥图惨叫一声,使劲儿挥开了朗的爪子。
瞧着在一瞬间手舞足蹈拼命挥开自己的老奥图,朗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他的心像被人开了个洞。冰凉的风穿过那个洞,发出空虚的声音。
……人和“怪物”果然是无法相互理解,共同生存的吧。
因为哪怕他对人类只有好意,人类也不会信任他。
“真是的!我怎么就嫁了个胆子这么小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