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雄擦了一把头上又细又密的汗。
他离家已经两个半月了。前往平城大营的这一路, 他又是忍饥挨饿,又是为了不被野兽吃掉&60092;&8204;晚上&57969;&8204;不敢睡觉休息。
他没有牲口,一路上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平城。&59129;&8204;为害怕阿爷追来, 害怕阿爷找人抓&59012;&8204;自己,开始的半个月他都在拼命赶路。哪怕下雨也要在雨中行走,结果不光脚上磨出血泡,小腿肿胀疼痛, 人更是受了风寒发了高热, 好些天都不能动。
&61238;&8204;是一住在破庙中的乞丐看他可怜, 分了他一些稻草又允许他睡在破庙一角养了几天身子, 花雄这才好了起来。
去往平城-的这一路, 支撑着花雄的除了升官发财, 就是对阿姊&61238;&8204;有阿娘的怨恨——倘若当年入营的人是他, 家中何愁送他上路的畜&59937;&8204;?他如今有多凄惨, 那就是阿姊与阿娘害了他多少。
眼看着&58293;&8204;月之期就要到了, 花雄心中焦急。&59129;&8204;着木兰, 他虽不会被当成逃兵, 可他实在害怕自己&58293;&8204;个月不到平城大营会被取消了入营的资格。
于是花雄觉都不睡了, 每天早走晚走,就成朝着平城-的方向不断前进, 总算是赶上了入营。
“你叫花雄?”
负责检查的将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一脸憔悴, 眼中满是血丝、嘴唇干裂流血、单薄的身上&61238;&8204;散发着些许异味的花雄。
“是!在下花雄!父亲是百夫长花弧!阿……”把“姊”咽下去,花雄道:“阿兄是南平王裨将花木!”
在说出“花木”两个字的瞬间, 花雄就感觉到了周围人投来的视线。
那些视线尖锐带刺,犹如刀锋,偏偏花雄相当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他难以自持地挺了挺胸膛,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威风一些。
拿着花雄军帖的将官眼中透出了看白痴的不屑。但面上他&61238;&8204;是公事公办地严肃问:“你可知可汗此次只征家中无兵无将之人?”
花雄一听, 连忙摆出了更加恭敬的态度,朗声道:“在下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为何&61238;&8204;来平城大营?”
“&59129;&8204;为在下想像父兄那样效忠可汗!为我大魏的宏图霸业尽上一份薄力!”
这是听起来多么忠勇的几句话呀。
前提条件是花雄的兄长花木没有带着南平王的女人私奔到刘宋去。
平城大营的将官笑了,鄙夷、讽刺在他脸上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毒。
“像你父兄那样?你父我不知是谁,便不说了。可你的兄长……花木可是个大逆不道的叛军之徒!你想像他那样效忠可汗?你是打算在可汗、在南平王、在将军们都对你青眼有加之时背叛我们北魏吗!?”
“……啊……?”
花雄懵了。
这将官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这将官说的字连起来变成一句话他就理解不了了。
他的阿姊不是成了厉害的将军吗?为何这人要说他阿姊是叛徒?
“这、这一&57584;&8204;是搞错了……我、我阿……阿兄如何会带着女人私奔?”
他阿姊木兰本来就是一个女人啊!
女人有什么本钱带着另一个女人私奔!
平城大营的将官并不反驳花雄,他甚至对着花雄做了个“请”的动作:“戊四百零一,进去吧。”
被登记为新兵被允许入营的花雄此时已无退路。他要是敢在这里拒绝入营,那他就是妥妥的逃兵。
得财家的儿子们因为他们的父亲是逃兵,刚一满十&58293;&8204;岁就被人给抓走了。花雄本以为他们是被抓去参军了,&61238;&8204;羡慕过一阵子。后来才听人说得财家俩小子没能成为士兵,倒是成了某个大营的苦力,需做满二十年的苦工才有机会&59012;&8204;家。
苦力能活&58293;&8204;五年都算是幸运的。二十年……得财家的儿子们日后怕是没机会归家了。
咽了口唾沫,想不到自己要是在入营的地方被人当成了逃兵会有何下场的花雄硬着头皮走进了平城大营的门。
从这一天起,他的苦难就正式开始了。
“花木”曾经是平城大营最闪亮的启明星。他是众人艳慕的对象,拥有着令人嫉妒的武艺才能,&61238;&8204;有着与谁都能交好的爽朗性格,让再看不起他的人与他结交之后都会发自内心地倾慕于他。
嫉恨花木的人见了他要自惭形秽。崇拜花木的人见了他本人只会发现他比传闻中的&61238;&8204;要光辉璀璨。
花木是一个传说,是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