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 早醒的缘一扒开草丛,寻觅可口的野菜。
松软的小绒尾环在身上,纵使缘一穿着普通的袖袴, 也不会再感到寒冷。
不过, 还是得重置一些衣裳了。常在林间行走, 又总遇妖怪与恶鬼, 就连火鼠裘也会沾点儿味道, 更何况是常服。
等去了下一座大城再……对了, 不知兄长需不需要新衣?他的红枫衣也穿了许久。
缘一正想着采买衣服的事,冥加倒是窝在绒尾中打了好几个滚, 声音既是怀念也是惬意:“啊,原来杀生丸少爷的绒尾是这个触感。”
哪怕是褪下的皮毛, 也比老爷的绒尾软乎多了, 许是随了凌月王。
“冥加爷爷没有抱过兄长的尾巴吗?”
“谁敢啊!”冥加嚷道,“会被杀掉的!白犬的尾巴哪有那么好摸, 我曾经也是追随了老爷很长一段时间,才得到抱尾巴的殊荣。”
“很难吗?”缘一回忆道, “我跟着兄长离开的第一晚就摸到了绒尾。”
冥加:……
“那不一样!”冥加坚定道,“少爷肯定是占了血缘和幼崽身份的便宜, 要不然,少爷早就被宰了。”
“哦。”不是很在意的声音。
冥加觉得很有必要给自家少爷讲清楚“绒尾之于白犬的意义”, 否则, 傻孩子遇到一只陌生的白犬还上手摸了对方尾巴, 怕不是要被打死。
“少爷, 白犬的尾巴可不止尾巴那么简单,它象征的意义可多了。”冥加叹道,“绒尾是白犬化为人形后挂在身上的尾巴, 也是皮毛的一部分。”
“它的长度和力量、颜色与漂亮,都是白犬甄别另一只白犬各种状态的标志。”
缘一提着小篓回程,专注地听着。
“白色的绒尾象征着犬妖最纯正的血统。”冥加道,“要是血脉不够纯正,绒尾上的杂毛也多,颜色也会有变化。有黑灰,有棕黄,但只要犬妖变成人形后有绒尾,就意味着实力不错。”
“那些化形后没有绒尾的犬妖,注定实力有限,一般充作兵役和仆从,有点本事的才能成为家臣。”
缘一不语,他作为半妖生下来,注定不会有尾巴。
也就是说按照白犬的阶层划分,他在兄长族里是最末位的“犬妖”,生来只能做杂役,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难怪兄长的态度阴晴不定,看来……
兄长身为纯血大妖,唯一的手足却身处末位,是一件很伤面子和自尊的事吧?
“而且白犬寻找伴侣也要看绒尾。”冥加道,“他们虽然维持着人形,但仍然是白犬。白犬看白犬,挑力量与血脉。绒尾作为露在外面的皮毛,能够让他们很快找到心仪的伴侣。”
简言之,狗看狗,看的就是皮毛亮不亮、血脉纯不纯、力量有没有。不像人类中的贵族,选择伴侣时要挑太多除了人之外的东西。
“老爷的妻子——也就是杀生丸少爷的母亲,能看上老爷便是因为他最强,绒尾也最漂亮。”
当年的凌月王追求者甚多,但她一眼看中了斗牙的血脉。不过她极为谨慎,并不觉得一条纯白的绒尾能代表什么,而是放出话让追求者内斗,谁赢了就是她的伴侣。
而那一日,老爷凭实力击败了所有对手,赢得了凌月王的青睐。
纯血与纯血的结合,再生下更强的纯血是白犬的宿命。而从拥有十七道妖纹的杀生丸诞生起,斗牙王与凌月王的姻缘也逐渐走到了尽头。
身为家臣,冥加不敢妄议两位王的感情,他看不懂……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总之,少爷,白犬的绒尾很重要,不能乱摸。”冥加道,“杀生丸少爷不可能不在乎这个,你如今是幼崽,他不会计较,但等你成年的话,再摸他尾巴是会被杀死的。”
“不过,少爷已经很受优待了。”
“杀生丸少爷允许你用他掉落的皮毛做绒尾,算是把你划分到他的地盘中了。”冥加蹦跶了几下,“绒尾上带了他的味道,就算少爷你遇到陌生的白犬,对方想揍你也得掂量杀生丸的分量。”
“嗯。”缘一摸摸绒尾。
他需要变得更强一点。
这一生,唯二的血缘相关是兄长与母亲,而他的强弱关乎他们的名誉。
他不希望兄长被别的妖怪嘲笑说“你有一个无能的半妖弟弟”,也不希望母亲短暂的一生要承受人类的流言和妖怪的讽刺。
生父是大妖,他的弱就成了母亲的原罪。
兄长是大妖,他的弱就成了别人攻击兄长的筏子。
他不欲,更不愿!
念头的复苏,连带着他的日之呼吸都开始沸腾!
这是第一次,缘一不再把自己的天赋和力量看作负担,而是想彻底激发它,登顶到一个让任何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犬夜叉,我要你变得更强。】
噗通、噗通……心脏在急速跳动。
缘一往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冥加紧抓他的绒尾,才没有被甩下。耳边传来冥加的惊呼:“少爷,慢一点!你是怎么做到跟白犬跑得一样快的!啊——”
缘一听不见了。
这时,通透世界不再是眼睛所见,而是他身体所感,他似乎迈进了另一重境界。
【缘一,我恨你。】
不,岩胜兄长。
如果我早点明白,而不是一直拒绝这份力量,或许——你连恨我的资格也没有。
是我给了你可以被追赶的错觉,是我太天真才以为会被你理解。
岩胜兄长,我要走出被你憎恨的诅咒了。
缘一回到了歇脚的地方:“兄长。”
新世纪有人晕车,旧时代冥加晕狗,小跳蚤吐着魂从绒尾上飘了下来,腿一蹬一蹬,快嗝屁的样子。
杀生丸回眸。
“兄长,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强,甚至比你更强,你会怎么想?”
杀生丸:……
太阳升起没多久,半妖就开始做梦了吗?
“啪!”
杀生丸平静道:“把早食准备完后,允许你再睡一会儿。”
把饭做完你再睡,我一吃完就出发。
缘一:……
兄长的话,应该不需要他多费金判买衣服了。
嗯,就让他一直穿着那套旧衣服吧。
……
是夜,出羽境内。
消失许久的无惨正安详地躺在乱坟之中,睁着一双红眸看月,回顾他短暂又不风光的一生。
他生在“什么鬼东西都有”的平安时代,本是贵族之裔。可他自出生时便形同死婴,要不是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啼哭,兴许早就死在了火焰之中。
可活着不等于活得好,他疾病缠身、形容枯槁。要不是医师一次阴差阳错的配药让他变成了鬼,他不会有成为鬼王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