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不会说谎, 可架不住别人爱脑补。
他仅仅是露个面,连半句自我介绍也无,对面便“核实”了他的身份, 并为他补完一整个“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流程。
妙的是, 他们没有一句话附和实际情况, 却依然能自圆其说、首尾接洽, 还自信就是这个理。
“不会错的,是那家伙的儿子。”犬夜叉笃定道, “我们犬妖的鼻子很灵, 尤其面对血亲时,能嗅出骨子里的味道。这小孩的气味跟杀生丸几乎一致,跟我也很相似, 除了血脉相连的子嗣,还能是什么?”
总不可能他老爹死了还能再找人生一个吧?
“光用眼睛看也知道吧。”除妖师·珊瑚小声道,“长得这么相似, 只能是父子关系。”
“既然是父子,怎么没呆在杀生丸身边啊?”弥勒更小声, “而且他也是犬妖,鼻子一定很灵, 想找到杀生丸应该不难。可他不仅没找杀生丸, 反而舍近求远来找犬夜叉, 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品,你细品。
是什么促使一个孩子孤身上路, 身边无父无母?
是什么令小孩跋山涉水来到枫之村,只为拒绝被父亲抚养而求二叔照顾?
又是什么让他在听见“你爹是杀生丸”时保持漫长的沉默,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究竟是渣狗生而不养的道德沦丧,还是当事狗春风一度、压根不晓得自己会有儿子的狗性丧失?
欢迎走进枫之村八卦之夜的《要个说法》, 来看看白犬一族在出了“斗牙王找人类生下半妖”、“犬夜叉与女友前世今生的纠葛”的惊天大瓜之后,还会不会爆出一个“杀生丸生而不养”的绝世金瓜!
人心,就这么燃了起来!
瓜田李下,猹起猹落。爱看热闹是人类的本性,且有些热闹一旦错过,那将成为终生遗憾。
考试常有而大瓜不常有,更何况是杀生丸的瓜。此时不吃更待何时,戈薇直接弃了考试,一心想把瓜吃明白。
“我猜,杀生丸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弥勒摩挲着下巴。
犬夜叉疯狂挠头:“那家伙会有孩子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男人嘛。”弥勒摊手道,“你活了两百岁就遇到桔梗、戈薇,杀生丸活了四百岁,难道遇到的女人会比你少?四百岁才有一个孩子,他已经很洁身自好了。”
“可能是哪个女妖偷偷生下来的吧?杀生丸再冷酷,应该也不会不认自己的孩子。如果真是弃养,那他就太可恶了。”
“对了犬夜叉,要不你把孩子给杀生丸送过去?”
“送个屁,不去!”
话题越来越歪,杀生丸的名声被越抹越黑。
挂在前襟的小白狗气得发抖,缘一伸手抚摸狗头,立马被反咬一口。
缘一:……
所幸,兄长在这个世界被压制得很厉害,几乎“退化”成了普通的狗子。不然这一口下来,他的手指得骨折吧?
兄长生气了,后果……并不严重。
嗯,那就没什么事了。
“那个……”吵嚷中,戈薇像他接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四围声音一静,人人支起耳朵等下文。缘一默默咽回“犬夜叉”这个名字,只说道;“缘一。”
缘一?
“是‘源自于一’的寓意吗?”弥勒到底是个法师,所阅经文无数,自然通晓孩子名字的意思,“初始、起源,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缘一:“是母亲。”
“她很爱你啊。”弥勒轻笑,又循循善诱,“那你的父亲呢?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
前世的渣爹,今生的斗牙,他不仅知道,他们还早就嗝屁了。
缘一点头:“他死了。”
众人:……
简言之,爹虽然还在世,但我当他死了。是这样吧?
弥勒:“冒昧地问一下,缘一,杀生丸是你的父亲吗?”
缘一坚定摇头:“不是!”连怀里的小白狗都认真地点了头,以佐证他说得对。
可惜,这在人类眼中就是“实锤了,他不想认杀生丸这个不负责任的爹”。顿时,众人对他心生怜悯,再不问他任何事,只是把他带回了枫之村——
跟犬夜叉住一屋。
缘一觉得这是个解释的好机会,可他万万没想到,犬夜叉会给他来这么一出。
十五岁样貌的少年抱臂坐在他身边,面带纠结,又有一点点期待。他嗫嚅了会儿,终是鼓起所有勇气,说出这辈子最欠揍的话:“喂,我、我是你二叔,犬夜叉。”
“你可以叫我‘二叔’或者‘叔叔’。”
缘一和杀生丸:……
这叫吧,乱了辈分;这不叫吧,犬夜叉或许会以为他看不起半妖,不认他这个“二叔”呢!
不对,犬夜叉根本不是二叔,他就是个弟弟!
“犬夜叉。”缘一喊了他的名字,“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都是真的,请你听好。”
“其实我,是你的哥哥。”并抱起手中小白狗,“他也是。”
犬夜叉:……
缘一没机会说清前因后果,犬夜叉就提着铁碎牙走人了。他的表情忿忿,还有些受伤,似乎认为缘一看不起他。
缘一:……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兄长,犬夜叉看上去很伤心,要不……要不我还是叫他一声二叔吧?”
小白狗凶恶地咬了他!
缘一抬手晃了晃,愣是没把狗晃下来。
疼。
……
犬夜叉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缘一不认他,但他依旧待缘一如大侄子。正如杀生丸从不待见他,可他心里还是会把他当哥,实属“口嫌体正”的典范。
许是缘一的到来唤醒了日曜支带娃的本能……不,是激发了犬夜叉身为男人的责任感!这些天他也不围着戈薇打转了,只以养娃为中心,上山下海,凭一己之力改善了全队的伙食。
出乎意料的是,三头身的缘一很擅长处理食材。他常从一个长满眼睛的方块里取出锅子和佐料,给大伙儿炖汤煮饭,生生把他们每个人都养胖了三斤。
每当他准备洗碗筷时,犬夜叉总是一把夺过,嚷嚷着:“我说你们几个,别什么都让一个小孩子做吧!”
还挺护犊的。
弥勒托腮:“犬夜叉,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啊?”
“像缘一的爸爸。”
“……”
弥勒被打了,并被丢到溪边洗碗。待夜色降临,犬夜叉在篝火旁守夜,缘一抱着狗坐在他身边,死活不去睡觉。
原因无他,戈薇只带了一个睡袋,平时与小狐妖七宝一起睡觉,他作为一只成年白犬,挤进去像什么话?
“缘一,过来睡吧,没关系的。”戈薇唤道。
缘一坚定摇头:“犬妖只睡在自己的尾巴里。”展开绒尾,安分躺好。
“诶,原来这毛茸茸的东西是尾巴吗?”戈薇惊讶道,“我一直以为是妖怪的皮毛,居然是身体的一部分?”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营地里的人类再无睡意,纷纷围拢在缘一身边。
七宝伸出手摸摸绒尾:“它会动吗?”绒尾微微晃动,七宝大兴奋:“它会动诶!”
“是尾巴啊,化为人形居然是分开的吗?”弥勒陷入了沉思,“缘一,如果我偷走你的尾巴,送到很远的地方,你会不会感到疼?”
奇怪的问题增加了。
缘一摇头:“你带它出走,一旦超过某个界限,它会主动勒死你。”
珊瑚:“你会带尾巴一起泡温泉吗?”
“不会……”
戈薇:“缘一,你们犬妖会不会像别的狗狗一样,在夏天掉毛啊什么的?对了,我的包里放着一袋大型犬狗粮,不知道你们犬妖会不会喜欢呢!”
天知道犬夜叉和杀生丸关系不好,阻止了他们多少探究心理。他们好奇犬妖实在太久了,难得逮住一个好说话的缘一,哪有放过的道理?
“除了蜕变期,犬妖不会掉毛。”缘一老实孩子,一五一十全答了,“犬妖不是狗,但能吃狗粮。”
“这不是眼影和花纹,我并没有在脸上作画的习惯。它们是天生的,叫作‘妖纹’。在犬族,你可以通过妖纹多少来判断白犬的强弱。”
“这把刀叫小牛……”又被咬了一口,但缘一委实想不起“魔罗切”这个名字,“是我用来防身的斩鬼之刃。”
“斩鬼?”戈薇惊讶,“你能杀鬼吗?”
缘一颔首,众人不由感慨:“不愧是杀生丸的儿子啊!”小小年纪就能斩鬼,跟他爹一样凶残。
缘一和杀生丸:……
“你们几个别围着他了,快去睡觉啊真是!”犬夜叉脱下火鼠裘罩在缘一头上,“明天还要赶路,你也给我睡觉!”
缘一本想将火鼠裘还给他,但想到这是“二叔”的美意,若是还回去,指不定这狗子怎么想?
或许会以为他看不起他,所以连他的火鼠裘也不想用……
他终是盖着火鼠裘乖乖躺下,抱着小狗缩成一团:“晚安,犬夜叉。”
“切。”少年的犬耳抖了抖,脸颊泛起薄红。或许是亲近,或许是认可,他朝他稍稍挪近了位置。
缘一合上眼,慢慢释放妖力撑开结界,阻止邪风的侵蚀。
火鼠裘下,他小小声地说道:“兄长,犬夜叉劝人睡觉的样子,真的跟你很像啊!我还是叫他一声二叔吧,他很期待的样子。”
小白狗二话不说,一爪子呼到他脸上。随即钻出火鼠裘就准备走,被缘一捏住了后颈肉。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前杀生丸捏小狗,现在轮到缘一“报仇”。他把奶狗抱进怀里,刚准备躺下,就听犬夜叉问道:“说起来,你养的这只小狗叫什么名字?”
小狗身上带着杀生丸的气味,还很浓郁,但犬夜叉并没有起疑。
毕竟,他认定缘一是杀生丸的儿子,那么缘一身上会散发杀生丸的气味很正常。这小狗常年被缘一带在身边,会染上这个味儿不也正常么?
而且,白犬亲近狗勾,更正常了不是吗?
对,没有问题!有问题就是“很正常”。
缘一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杀生丸”这个名字。兄长是西国的王,他身为大将应该维护王的体面。变成小狗不是兄长本意,他也不喜欢让别人知晓这件事,尤其是自己的弟弟。
哥哥在弟弟面前总得体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