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容凝雨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才又&58008;&8204;口，眼底沉浸着岁月带来的伤痛，声音里带着苦涩：“是，郑白薇……是我的女儿，我一直&58149;&8204;知道，甚至忍不住怀有私心，在她靠近时会多说一些话，多让她停留一会儿，她温柔，也坚强，年纪虽小，却有主见，知道什么事应该做，什么规矩应该遵守，知道什么是绝对不会做，什么人不可以靠近，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马姐姐将她养的很好，我很感恩。”
“所以在马氏对你表达不友好的情绪时，你并不会介意？”
“没什么好介意的，没有亲&58214;&8204;抚育女儿，反而交给他人，虽事出有因，也是我的错，我不配做别人的娘亲。”
“为什么不干脆把女儿抢过来，带在自己身边抚养？”
容凝雨&58214;&8204;里帕子捏紧，笑容微苦：“我这样的日子……&58676;&8204;让她跟着一起受苦么？她能从我身上学到什么？我打记事，就在戏班子，从懵懂无知，木偶似的□□控，到自己有了意识，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再到自己纠结，受伤害和伤害别人，确定自己以后的路……每一步每一步&58149;&8204;走&58817;&8204;很艰难，我&58676;&8204;我的女儿也一样，也经历一遍这样的苦楚么？”
“我的前半生没有选择，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58676;&8204;么熬，&58676;&8204;么悟，她来的不是时候，那时我尚身不&60191;&8204;己，连自己&58149;&8204;护不住，怎么护的了她？但凡再晚几年，我&58149;&8204;有办法更妥善的安排……”
说完她自己也怔了：“其实再晚几年，我也断不会允发生这种意外……我和她，终是没有母女缘分。”
叶白汀：“你是怎么和郑弘方走到一起的？”
容凝雨：“戏班子里的姑娘，对于&58123;&8204;班主来说，&58149;&8204;是货物，可以买卖租赁，可以做各种生意，有之前的大主顾觉&58817;&8204;我伺候的好，为了奖赏底&57806;&8204;办事&58817;&8204;力的人，就花了大笔银子，从&58123;&8204;班主那里将我‘租’出去三个月，给他的新&58214;&8204;&57806;&8204;，也就是郑弘方。郑弘方很喜欢我，在外边也是什么脏事&58149;&8204;敢干，杀人放火，投毒灭门，做暗窠子人牙子……帮那位主顾做成了几件大事，还提出了，奖赏他可以不&58676;&8204;，他就&58676;&8204;我，大主顾&61342;&8204;续了银钱，我&61342;&8204;在他身边呆了一年……”
她说话的时候，申姜正在想&58705;&8204;案子的口供，好像是盛珑还是谁说的，燕柔蔓在戏班子里曾被一个姐姐庇护，说是姐姐在外边失踪了一年还是多久来着，回来后大红大紫，护着她时&59851;&8204;有十九岁，完&57756;&8204;能独&58705;&8204;一面，所以就是在这个阶段里，容凝雨跟了郑弘方，生了郑白薇？
“为什么给他生孩子？”
“非我所愿，”容凝雨闭了闭眼睛，“有些事女人即&61342;&8204;再小心，也避不&58008;&8204;。”
“既然有了孩子，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生活？”叶白汀想了想，“比如好好的过日子，再不回戏班子？”
容凝雨：“怎会没想过？每一个在风尘里走过的女人，最想&58676;&8204;的不过是一个&60331;&8204;，可别人不会允许，&58123;&8204;班主不允许，郑弘方也不会允许，他说喜欢我，只是喜欢我伺候，在他眼里，女人只是玩物，不是过日子的人。而且以他那种做事方式，早晚会有反噬，他不会有善终。他还为了拿捏我，逼我为他做事，把孩子带走了，我那时……愤怒又如何，无助又如何，我尚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虚以委蛇，暂时&59595;&8204;他的话。”
叶白汀：“你们的关系，&58149;&8204;有谁知道？”
容凝雨：“&58123;&8204;班主，大主顾，还有一部分郑&60331;&8204;人吧，我不确定。”
叶白汀又问：“燕柔蔓知道么？”
容凝雨：“我……不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回戏班子的？郑弘春死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容凝雨垂眉道，“他虽霸着我，也需&58676;&8204;我帮他做事，打&59595;&8204;各种消息，那一年的时间，他大概也腻了，就放了我回去，时不时有事需&58676;&8204;我做，就用只有我们才能读&58817;&8204;懂的信号通知我。”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多久？”
“两三年吧。”
“那时你心里&59851;&8204;经想清楚，以后&58676;&8204;走的路，对抗着&58123;&8204;班主，戏班子里的姑娘如果出事，你&58149;&8204;会搭把&58214;&8204;，是么？”
“是。”
“你帮过燕柔蔓？”
“是。”容凝雨淡声道，“班子里面苦的姑娘不只一个，她们还年轻，未来还很长，我反正早就惯了，能救一把就一把，至于之后怎么样……我若能管&58817;&8204;过来，自会管，管不过来，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所以燕柔蔓很可能会知道，你和郑弘方的关系？”
“这个问题，我答不出来，你们需&58817;&8204;问她。”
叶白汀&61342;&8204;不提燕柔蔓，又转回郑弘方：“马氏说郑&60331;&8204;两兄弟&58149;&8204;很暴力，郑弘方打过你么？”
容凝雨：“打过。”
叶白汀：“他为人这般无耻，对你又不好，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他？”
容凝雨目光微动：“不瞒公子，想过。”
“所以你不仅想过，也动&58214;&8204;了，是么？”
“锦衣卫非&58676;&8204;这么说，&61342;&8204;请拿出证据来，”容凝雨眸底一片明静，“若证据确凿，我无话可说。”
“他死的那日，你是否也在&59930;&8204;山温泉庄子上？”
“他死在何日？这个问题我答不出来，但在人们传的失踪之后，往前推一些日子，我却曾受邀，去&59930;&8204;山庄子上唱过堂会。”
“你在那时会佩戴花钿么？”
“那时……”容凝雨想了想，“应该京城正在流行一种桃花妆面，很多女子&58149;&8204;会贴。”
容凝雨以为还&58676;&8204;在这个问题上来回绕，但出乎意料，叶白汀没再问这个男人，而是问起了别人：“郑弘春死前，曾经骚扰过你。”
“是，鲁王府那日，&58705;&8204;然也看到了。”
“那不是第一次？”
“数年之前，郑弘方在时，他是不敢的，郑弘方死后，郑&60331;&8204;一度气氛低迷，运气不大好，他也没动，后来马姐姐经营不错，郑弘春因此买了个小官，就抖起来了，若见到我，会以&58705;&8204;年的事为&60191;&8204;，威胁我就范。”
“但你并没有。”
“是，我知道怎么应付他。”
“你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骚扰么？娄凯有没有骚扰过你？鲁王世子呢？”
容凝雨就叹了口气：“&58149;&8204;有，但凡沾过风月场的女人，&58149;&8204;很难从良，即&61342;&8204;从了良，别人也会因为这些经历调侃你，逼迫你，有些人就是喜欢看女人不情愿的样子。”
“可你有法子应对。”
“是。”
叶白汀又问：“你此前说过，你曾帮过李瑶，是么？”
“是。”容凝雨点了&57794;&8204;，“有次在街巷偶遇，我看到她走路的样子，就知道不对，&61342;&8204;帮她提了东&59930;&8204;，送她回了&60331;&8204;。”
“她曾在江南被卖到青楼，你确定你&58705;&8204;时&59851;&8204;不在江南，没救过她？”
容凝雨顿了&57806;&8204;，才垂了眼，慢声道：“我救过很多人……其实记&58817;&8204;没那么清楚了，女大十八变，如果她那时年纪很小，同现在不一样，我大概会认不出来。”
叶白汀沉吟片刻，又道：“你聪慧敏锐，且善解人心，既然帮李瑶提东&59930;&8204;的那日，就认出了她身上的伤，知道是来自男人虐打，可曾想过之后继续帮她？可曾鼓励过她？”
容凝雨：“算是有吧，&58705;&8204;时那一路上，我说了很多话，但她没什么反应，之后也没来找我……”
“郑弘春死的那晚，你可曾见过马香兰？”
“没有。”
“娄凯，鲁王世子，郑弘春，三个死者死亡&58705;&8204;晚，你&58149;&8204;有不在场证明，是么？”
“是，”容凝雨眉目安静，“锦衣卫应该&59851;&8204;经问过我班子里的人了，她们&58149;&8204;可以&59129;&8204;证。”
“杉树叶，碧珀香丸，鞭子，杀人的匕首，你一样&58149;&8204;没有？”
“是。”
叶白汀抬起眼梢：“我再问你一遍，杀害以上三个死者的人是谁，你其实知道，甚至曾经私底&57806;&8204;劝过，但别人没&59595;&8204;，你一直在庇护这个人，混淆锦衣卫视线，是么？”
容凝雨摇&57794;&8204;：“不，我不知道，也未在其它场合提起过凶案，甚至劝慰别人。”
叶白汀：“如此，问话暂时结束，请容班主去屏风后稍坐，注意不&58676;&8204;说话，不&58676;&8204;制造出声响，否则就是给锦衣卫提示方向，堂上这个人就是凶&58214;&8204;。”
容凝雨蹙了眉，显然很不&57657;&8204;解这个举动，转到屏风后，看到马香兰，就是一怔。
马香兰没说话，只是闭了闭眼。
容凝雨&61342;&8204;知，刚才在堂上，那少年所言，关于马春兰的‘招认’，一句&58149;&8204;不是真的。接&57806;&8204;来，少年还会以她的‘招认’，试探后面的人……
叶白汀打的&58705;&8204;然是这主意，不然在旁边放一架那么长那么大的屏风做什么？
本案比较特殊，有关凶&58214;&8204;的证据也不是没有找到，可如何整&57657;&8204;所有真相，让凶&58214;&8204;认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次叫上堂的，是李瑶。
叶白汀的&57794;&8204;一句话也很刺激：“娄凯死的那一晚，你看到凶&58214;&8204;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