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亮着,王天明翻阅着病人的病历,偶尔做些记录。已经又是凌晨一点多,可他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王天明已经失眠很久,不管白天多么疲累,到了晚上他总是睡不着,他还试着调整时间,改成晚上工作白天睡眠,但同样不管用。
因为失眠,每天早上起来他都浑身无力、大脑发僵,到了中午左右,脑袋就开始杠杠的疼。
头疼会一直延续到晚上,直到他勉强进入梦乡。
王天明不敢吃安眠药,上次吃安眠药就吃出事来,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服用过一颗安眠药。
“嘶,好冷。”王天明打了个寒颤,今晚很奇怪,明明已经进入五月,可今晚却冷得堪比凛冬。
王天明起身去卧室想要找件厚点的外套,但刚起来,就发现一件羽绒外套就搭在他的椅背上。
王天明一愣,他还以为厚外套都已经给他收起来,什么时候又在办公室里放了一件?
但王天明并没有多想,拿起羽绒服套上,整个人顿时暖和许多,但腿脚还是冷,他又去开空调,温度调到三十度。
热风对着他的脸吹出,让他舒服了一些,但头好像更晕更疼。
咚咚,门被敲响,不等他同意对方进来,对方就自己拧开门把手进来了。
是戴宇医生。
王天明看到这个人莫名感到不喜,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畏惧。
为什么他会畏惧自己手下的医生?
而且这个医生很年轻,才来医院不过一年,他的主任医师好像是杨主任?
王天明也不太喜欢杨主任,这个杨主任比他年轻得多,却对精神病的治疗很有一套,目前管着抑郁科和幻想症科,对他一些措施和安排颇有微词。
但杨主任能年纪轻轻做到主任的位置,不仅仅因为他治疗手段好,也不仅仅因为他写的论文多,这个人的交际能力也很不错,还认识一些上面的人。他想压着都不行。
“院长,我有点事问你。”戴医生上来就不是很礼貌地说道。
王天明皱着眉头,还是指着办公桌前方的沙发椅,“小戴来啦,坐。”
戴宇没有坐下,反而绕到他身边,背靠在办公桌上,正面对着他。
王天明很不喜欢戴宇靠他这么近,更不喜欢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他看到戴宇那戴了金丝边眼镜的幽黑双眼,所有不快都咽了回去。
戴宇忽然拿出一个小盆栽放到桌子上,小小的花盆内支棱着一根绿色的细苗。
“这是我找来的安神草,对失眠和头疼都有一定疗效,可以放办公室和卧室。”
“谢谢,有心了。”王天明目光被吸引,看着小苗,忽然觉得头疼好了很多。
效果这么好这么快?王天明惊讶,对那小小的盆栽越发喜欢,还忍不住拿到手里仔细观看。
很可爱的小苗,王天明用手指轻轻碰了碰。
那小苗的叶子竟然害羞似地包住了他的手指。
王天明喜欢极了,把盆栽放回办公桌,还忍不住不时碰碰。
滴答,滴答,像是水滴的声音响起。
王天明抬头看向周围,哪里来的水声?
“外面下雨了。”戴宇很随意地说道。
王天明看向窗外,发现果然在下大雨,雨水打到窗户上,还发出了噼啪声响。
怪不得今晚这么冷。王天明不但感到冷,他还觉得房间里极为潮湿,就像那个晚上……
“医院内现在的情况,您了解吗?”戴宇问。
王天明点头:“怎么,又有什么特殊事情发生了吗?”
戴宇点头:“现在不止四楼出现问题,二楼到三楼似乎也不安生了,我想问问需要不需要把二楼到三楼,以及五楼到七楼的病人也全都转移?”
“转移什么,没必要。”王天明摆摆手,“你上次不已经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还是你说想要尽早获得数据,最好能让实验体就待在传染源附近。”
“您说得没错,我只是担心传染源会不受控制往上面跑,到时候对其他医生和你我都有影响。”
王天明嗤笑,“你又在提醒我你的重要性吗?我既然答应你会在明年把你升为副主任就会做到,而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
戴宇推了推眼镜,“我只是担心事情泄露。”
“不会。”王天明非常肯定地道:“都是精神病,就算死一半都没人关心,很多病人家属巴不得患病的家人赶紧死,真死了,他们只会假假地哭一哭,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高兴。”
“您是在说您自己吗?”戴宇轻笑。
王天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变冷。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当年你第一位妻子似乎有家族精神病史,您还真的博爱,知道她有病,还愿意娶她。听说她嫁给你之前都很正常,但在嫁给你之后没多久就开始犯病?她还为你生了个畸形人,我很好奇,你作为医生,为什么在产检时没有查出来那个孩子有问题?”
“我也很想知道,明明产检时看起来一切都正常。”王天明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倾述欲,也许是面前这人知道他最不堪的一面?
“后来我把产检b超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找到原因,她怀了双胎,但我们没有一个人看出来,那个胎儿和王义嵌合,一开始就不是单独生长,而是生长在王义体内,而且直到王义快出生,另一个才开始在王义体内加快发育。王义的心肺和脑功能都正常,四肢也没有病变,光看b超,那就是个健康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会在出生前几天脖子上长出另一个脑袋,谁又能想到他的五官扭曲到那种程度?”
王天明回忆起他第一眼看到那孩子时的心情,让他恶心。对,就是恶心。
初生婴儿本来就不太好看,何况王义的脸扭曲得像魔鬼,脖子上还长了一个鹌鹑蛋大的肉瘤,最可怕的是那肉瘤上竟然有眼睛和鼻孔!
当时接生的医生和护士都吓坏了。
偏偏那小子生命力顽强,竟然活了下来,还活得特别健康,除了丑怪,半点病都没有。
“那孩子的母亲很讨厌和恐惧自己的孩子吧?你做了什么?慢慢说,不急。”和缓轻柔的语调是精神病医生常用的手段,类似催眠,又不完全是,可以让病人最大程度的放下戒备。
有些事在王天明心里憋得太久,他其实并不想说出来,想着要带到棺材里,但今天也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戴宇给他的压力,他竟然不受控制一般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读医学院很花钱,我家人希望我专攻外科,但我非常喜欢心理学。我从小就对催眠、精神控制非常感兴趣,我有时会偷偷拿身边人实验,可惜效果不佳。读医学院就是为了学习最有效的可以让我实现梦想的地方。熊小兰不是我第一个控制的人,但她是表现最好的一个。”提到自己的爱好和专业,想到自己曾经的最高成就,王天明眉飞色舞。
“你做了什么?”语调更加和缓,还带了一□□导。
“熊小兰家里很有钱,我们在大学认识,她对医生有崇拜心理,我作为医学生接近她,她很快就陷落,成为了我的女朋友。她不用我怎么暗示,就开始提供我上学需要的一切资源,而我也开始试着深度影响她、控制她。后来我在无意间了解到她的家族有遗传性较强的精神病史,这简直太棒了,熊小兰就是最好的实验材料。”
王天明说了很多他如何控制熊小兰的过程,说了很久才提到王义出生后的事。
“我做了个实验,我不断暗示熊小兰她是个罪人,因为她的基因不好,所以生下了可怕的畸形儿。我还以开导为理由,引导她去接触基督教,让她深信魔鬼会通过信徒的身体诞生。没用多久,熊小兰为了逃避她是一个罪人的想法,就认定她生下的那个孩子是魔鬼,而她只是被魔鬼选中的可怜献祭者。”
王天明翘起唇角,“想让她对王义下手很容易,只要我告诉她,我什么时候去加班,再告诉她,最近猝死的婴儿很多,我还跟她提到有婴儿翻身闷住自己的口鼻,但婴儿无力再翻回去,他家人也没有及时发现,结果该婴儿活活被闷死的事。我知道她心动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即将为神作战的耀眼光芒。”
王天明还说到自己在家里放了好几个摄像头,他说是去加班,实际就住在楼下监视着妻子的一举一动。
这些都是他的研究,是他写论文的依据。
但最后结果让他极为惊讶,他明明看到妻子已经拿着枕头走到了婴儿床边,连枕头都举了起来,可那女人突然低头看向婴儿床里的小婴儿,看了好一会儿,崩溃大哭。
“那女人竟然不敢动手了,她竟然放弃了!我只好再次等待机会,我不断暗示她,加深她对魔鬼的仇恨,加深她的奉献精神,可她竟然清醒了,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在对她进行精神控制!她竟然还敢跟我提出离婚,她一个精神病竟然要跟我离婚,还说要带孩子离开我!”王天明表情狰狞,似乎气到了极点。
“嗯,确实很不应该,一个精神病,如果不是你娶了她,她怎么能嫁给你这么好的丈夫?”
“对吧?就是这样!那个贱女人,她带这个畸形人儿子离开我,谁还会要她!就算她有钱又怎么样,别人只会早早弄死她,继承她的家产!”王天明骂了一会儿,感到头疼加剧。
盆栽里的幼苗主动缠上他,他的头疼立刻消失,王天明忽略了幼苗的怪异之处,只觉得这根安神草对他的效用太大,他把盆栽抱进了怀里。
“她的家产就该你来继承。”
“当然!她是我的妻子,她的一切当然该由我来继承,难道要交给她的畸形人儿子吗?”王天明的神情充满讽刺。
“她一心想要离开你,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