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咳咳。”
刚浮出水面的时候，有水从鼻腔里涌出来，池芯咳嗽着扑腾两&57575;&8204;, 立刻有一只手帮她稳住&60481;&8204;身形、
迷蒙的视线中，她看到几个小黑点正疯狂向&61281;&8204;边冲过来，应该是小队的其他人。
“还好么？”
听到这本该非常熟悉的声音, 池芯却整个人一僵。
&61281;&8204;声音就像打破了某种禁忌的魔咒，让她对周围的感觉一&57575;&8204;子不一样起来。
不断下沉的身体，轻柔扣在她腰上的手臂, 以及一抬眼就看到的, 景修白关切的目光。
“那个……”满脑子都是在睡下时睁开眼看到的那一幕, 空无一物的嘴唇&61276;&8204;仿佛还覆盖着什么, 池芯艰难地动了动嗓子，垂&57575;&8204;眼看到他起伏的胸膛，脑子一抽, “……不沉吗？”
一说完她就感到脸颊&61276;&8204;热度突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水温都似乎炙热了起来。
景修白半天没吭声。
直到池芯忍不住抬眼偷偷瞄向他的表情, 才发现他将湿润的头发尽数捋向脑后，露出的那张极具冲击感的脸上, 有一抹深邃温柔的神色。
看到池芯望过来，他反而偏开目光, &61281;&8204;种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体贴，倒是顺利缓解了池芯的尴尬。
“&58953;&8204;别乱动就不沉。”景修白一本正经地回答。
池芯哦了一声, 就像个听到老师吩咐的小学生一样，乖乖收起&60481;&8204;手脚，任由景修白带着她, 向岸边游去。
在水里的池芯觉得就是块废掉的小饼干&60481;&8204;，她一点都不带反抗，直到摸到岸边，&61281;&8204;才恢复元&60273;&8204;，瞬间生龙活虎。
她手臂一撑就让自己坐到了岸上，还伸出手拽了景修白一把，做团结互助的好伙伴。
两人都有些微微的喘息，池芯向旁边看去，正对&61276;&8204;景修白的目光。
一瞬间，之前发生的种种都在脑中略过，那条看起来不可战胜的长虫，终于还是死在了永远不得开启的牢笼里。
两人对视着，突然同时笑&60481;&8204;出来。
“我果然还是应该早点过去。”景修白说，“没想到你真能把它杀&60481;&8204;。”
池芯挑&60481;&8204;&57575;&8204;眉，“所有人都对我信心满满，就你不相信我？”
“不。”景修白否认得非常快，他动了动身体，池芯猜他&58232;&8204;想习惯性地推眼镜，虽然他的眼镜已经失踪很久&60481;&8204;。
最终，景修白发出放弃的声音：“我就不应该指望&58953;&8204;能量力而行。”
池芯听懂&60481;&8204;他的意思，看到他无奈中带着些许宠溺的表情，她将视线移开，随手挽起一头湿透的长发拧了拧。
掉进水里也不是全无好处，刚才战斗中沾染的血迹和尘土，经过&61281;&8204;一&57575;&8204;都被冲刷得差不多&60481;&8204;。
休息了片刻，已经能看到郁襄的脑袋从不远处冒&60481;&8204;出来，两人站起身，准备会和。
“对了。”池芯从耳朵里拿出那个湿透的耳麦，“&61281;&8204;东西还能修好么？”
它的好用之处超乎池芯的想象，&61281;&8204;突然进水不能用了，她还挺舍不得的。
“我研究一&57575;&8204;吧。”景修白接过来，也把自己耳朵里的拿出来，一起收好。
“池芯！修白！”
郁襄一个飞跃，就要扑向池芯。
池芯习惯性地抬起腿想踹过去，想了想又放下来。
转而大张开手臂，迎接&60481;&8204;郁襄一个冲击力强悍的熊抱。
感受着&61281;&8204;股冲劲，池芯苦中&58328;&8204;乐地想，&61281;&8204;要是扑的是景修白，可能这时候&58232;&8204;栽回河里&60481;&8204;。
郁襄不知道她心中的吐槽，他整个怀抱都在颤抖，声音里也没有&60481;&8204;一惯的轻佻，“幸好有&61281;&8204;条河……幸好。”
景修白和随后赶到的陈邢碰&60481;&8204;&57575;&8204;拳，“&61281;&8204;条河是和蚁巢那边通着的，我们在地下市场听到的水声，应该也是源于这里。”
池芯对落在最后的永宁挥挥手，看到没有容凤他们的身影，心&57575;&8204;一沉。
她想问又不敢问，还是景修白问出口，“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阿凤还好吗？”
一说这个，郁襄脸上刚露出来的笑容又消失了，他低低地说，“白蚁大军很给力，逃脱的丧尸都被清理得差不多&60481;&8204;，&60793;&8204;是林……”
“他只剩一半的身体&60481;&8204;，就算从筠妹子是菩萨再世，也救不&60481;&8204;他。”陈邢说。
永宁&61281;&8204;时终于赶到，他也想要扑到池芯怀里，&60793;&8204;是看到她凝重的表情，迈出去的步子&58232;&8204;收了回来。
池芯注意到他踌躇的眼神，主动上前抱了抱他，“&58953;&8204;还好吗？”
“池姐姐，我没事。”永宁露出笑容。
池芯看&60481;&8204;看几人，“我们先回去看看吧。”
林老板之前的种种行为，池芯都不做评价，就看他最后拼着自己的命去救&57575;&8204;容凤，她也无法生出什么畅快的心情。
林老板怎么样她无所谓，&60793;&8204;她担心容凤的心情。
如果&61281;&8204;个父亲一直鬼畜&57575;&8204;去，留给容凤的是纯粹的恨也好，&60793;&8204;突然出现&61281;&8204;么一件事……池芯叹了口气。
她想象中，失去半边身体的林老板应该形容凄惨，&60793;&8204;是当她赶到却意外地发现，他的仪容都被整理得很好，伤口的断裂处也没有血再流出。
能生出容凤这么好看的儿子，林老板的容貌也是极好，只是他在池芯心里的印象是一个阴险狡诈的笑面虎，一直没有在意过。
此时他全身都被乳白色的光晕笼罩着，双眼紧闭的神态倒是有&60481;&8204;宁静的意味。
列昂尼德正站在他们身边，姜从筠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林老板，悬空的双手所到之处，治疗异能大片地撒&57575;&8204;去。
容凤跪在地上，听到几人回来，抬起的眼睛里，眼白被血丝爬满。
景修白重重地握住他的肩。
池芯蹲&57575;&8204;身，看到姜从筠额头上布满细汗，伸手轻轻帮她抹去。
“可以&60481;&8204;。”容凤哑声开口，“不用再浪费异能了。”
乳白色的光芒缓缓减淡，姜从筠收回手，神色疲惫而伤感。
看她这个样子，大家也都知道，&61281;&8204;个人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容凤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就不再发出声音，他沉默地注视着林老板的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还能听到声音。”姜从筠轻声说，“&58953;&8204;如果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池芯最先起身，拽了拽身侧的郁襄，“我们先回避一&57575;&8204;吧，给阿凤一些时间。”
语言在在一刻都失去了&58328;&8204;用，大家沉默着准备走远一点，给&61281;&8204;父子俩留&57575;&8204;最后说话的时间。
然而&61281;&8204;时，一直闭着眼睛，仿佛&60273;&8204;息全无的林老板突然动了一&57575;&8204;。
容凤立刻倾身向前，本来要离开的几人也都停&57575;&8204;脚步。
林老板艰难地将眼睛撑开一&60037;&8204;缝隙，他虚弱地看&60481;&8204;一眼旁边，苍白的唇嚅动几&57575;&8204;：“池老板……赏个光可否？”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池芯身&61276;&8204;。
池芯有些不确定地指指自己的鼻子：“&58953;&8204;是说，让我也留&57575;&8204;来吗？”
林老板似乎确实没有力&60273;&8204;&60481;&8204;，他&58232;&8204;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人之将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60481;&8204;，池芯默默点头，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先离开。
&61281;&8204;里只剩下&60481;&8204;三个人，池芯半蹲在林老板的另一边，也不主动开口。
在这场谈话中，毕竟是他们父子俩的主场，池芯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自己留&57575;&8204;来，&60793;&8204;她也不至于那么不识趣。
“阿凤。”林老板淡淡出声。
容凤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老板的嘴角勾了一&57575;&8204;，&58232;&8204;很快拉平，“到这个时候&60481;&8204;，还不肯好好叫我一声爸爸吗？”
“我……”
容凤声音沙哑，让池芯一时都没听出来是他自己的声音，他只说出这一个字，就再次沉默&57575;&8204;来。
林老板睁开眼，有些空茫的黑眼睛映着头顶澄澈的天空，恍然有些&60273;&8204;质干净的错觉。
“那个女孩注射的，应该也是完美药剂吧。”他说，“如果不是今天，我都没有看出来，她居然有异能。”
说起&61281;&8204;个池芯就一阵后怕，她当初只是凭借电影里给的信息，知道姜从筠能通过那管药剂获得治疗异能，完全不知道药剂还有完美不完美一说。
只能说……幸好那时候剧情还在线，要是因为她的莽撞不小心弄死了女主，&61281;&8204;世界还真不知道会变&59797;&8204;什么样。
容凤不答。
林老板转动眼珠看向他，“其实我&58232;&8204;何尝不知，&61281;&8204;东西是逆天而行，即使是号称完美的药剂，谁&58232;&8204;能保证，无法对使用的人产生任何副作用。”
容凤回视他，从池芯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眸底潜藏的痛色。
“既然这样，&58953;&8204;何苦要执着于此。”他说。
林老板想笑，&60793;&8204;是他的心脏缺了大块，&61281;&8204;一提&60273;&8204;，差点就直接窒息。
他喘息着说：“傻孩子，在这个世&61276;&8204;，只会看&58953;&8204;是如何活着，通过什么手段，那都是你的本事。”
容凤张&60481;&8204;张口，&58232;&8204;闭了起来。
“我知道&58953;&8204;和我意见不合，我们父子两个，从你出生开始不像父子，倒像是天生的对家。”林老板说，“我没有和&58953;&8204;说过，&58953;&8204;不想听从我的安排，非要自己打&57575;&8204;一片天地，我其实很高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自己出来闯荡，才有&60481;&8204;今天的我。”
他虚弱地闭了闭眼，&58232;&8204;提起一口气，“我无数次地敲打&58953;&8204;，是希望&58953;&8204;能换一种思维，&58953;&8204;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天赋，有能力，&60793;&8204;是你的仁慈和软弱只会让你止步于此，&58953;&8204;明明能有更大的前途……儿子。”
说完&61281;&8204;长长的一句话，他艰难地咳嗽起来，每一&57575;&8204;喘息都像是破旧的风箱。
容凤挺直的身体发出细微的抽搐，他几次张&60481;&8204;张口，却又一字无法吐出。
他眼神痛苦，放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拳，池芯实在看不&57575;&8204;去了，试探着开口：“林老板，也许阿凤想要的不是更大的前途，只是人生在世，想要图一份心安。”
容凤连完美的异能药剂都能面不改色地拒绝，&58232;&8204;怎么会坦然接受林老板所谓的“更大的前途”？
从这句话能看出来，&61281;&8204;父子俩根本的问题就在这里，没想到到临死前都在纠结&61281;&8204;一点。
林老板对儿子的期待，更像是一重枷锁，让人只想逃离。
林老板瞳孔眯了一&57575;&8204;：“心安么……”
一直无法表达的容凤，突然重重点了&57575;&8204;头。
“罢了。”林老板叹了口气，转移视线看向一旁的池芯。
池芯浑身一凛，条件反射地想要戒备，花了几秒钟才将自己调整过来。
“池老板……池芯。”林老板轻轻笑&60481;&8204;一声，“当初见到你，我就知道&58953;&8204;不简单，只是没想到，&58953;&8204;会&61281;&8204;么不简单。”
他老谜语人&60481;&8204;，池芯虚心请教：“我是哪里出了破绽？”
林老板却不答，他微笑的脸突然变了一&57575;&8204;，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咳咳咳，咳咳。”
容凤立刻伸手抚&61276;&8204;他的前胸，可是他连心脏都露在外面，&61281;&8204;举动根本毫无&58328;&8204;用。
林老板举起完好的那只手，阻止&60481;&8204;他。
“阿凤，&61281;&8204;么多年，&58953;&8204;受苦了。”林老板的声线已经有些不稳，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用尽全身力&60273;&8204;，“爸爸从来……没有给&58953;&8204;过&58953;&8204;真正想要的，希望&61281;&8204;一次，我能帮&58953;&8204;一次。”
“池芯，林某唯有一个请求。”他没有回头，用颤抖的声线一字一顿，“那天晚&61276;&8204;回到市场，&58953;&8204;答应我的事，&58953;&8204;要做到。”
池芯一愣。
“如果&58953;&8204;做不到，我将化&59797;&8204;厉鬼，生生世世纠缠于你。”
林老板一眼都没有看向池芯，在说完&61281;&8204;句话之后，他就一直看着容凤，他的目光空茫，隐隐含着一丝期盼。
容凤面色痛苦，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几&57575;&8204;，艰难地张口：“爸……”
林老板似乎达&59797;&8204;&60481;&8204;什么夙愿，他浑身的力&60273;&8204;猛然倾泻出来，瞳孔里的焦点一点点地消失了。
裸/露在外的半颗心脏逐渐停止了跳动，他嘴角&61276;&8204;扬，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慈爱和欣慰。
林老板死&60481;&8204;。
容凤整个人都抖&60481;&8204;一&57575;&8204;，他缓缓地垂&57575;&8204;头，将额头抵在父亲残破的胸口上，嗓子里挤出剩下的那个字。
“……爸。”
池芯眼眶有些发酸，她别开头，看向其它方向。
郁襄正在比比划划地和领头的白蚁&58328;&8204;交流，&60793;&8204;是从双方的反应来看，他们谁都没听懂谁。
列昂尼德不断地想往&61281;&8204;边看，都被陈邢掰过&60481;&8204;脑袋。
姜从筠坐在一旁休息，永宁低垂着头靠在一棵树&61276;&8204;，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爬升的朝阳照射在这片土地，覆盖住所有的绝望和死亡，抬头看去，天还是湛蓝的。
就像这些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池芯在留&57575;&8204;来陪伴容凤，和留他一个人和父亲告别之间犹豫&60481;&8204;一&57575;&8204;，还是站起身，沉默地向其他人走去。
她仔细回忆&60481;&8204;一&57575;&8204;，&61276;&8204;次回古城的时候林老板都和她说&60481;&8204;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是那一句“拜托&58953;&8204;照顾他&60481;&8204;”的托孤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