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驻扎地中走出来, 视线所及一片荒芜,一场大战过后,还能望见满地的妖怪残肢, 和横尸的士兵。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因为其中一方是妖怪,所以为了战胜它们,士兵们付出了比正常还要大的代价才拿下这场胜利。疲惫不堪负伤的士兵还要咬牙把战友的尸体背回营地。他们的脸上没有悲伤, 年轻且坚毅的面庞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沧桑。
打扫战场进行的寂静有序, 不见一丝悲意,却足以让任何见到的人因心中升起的悲凉而落泪。
“武士大人, 你怎么在这站着?”小兵跑了过来, 稚嫩的脸上带着赧然。
这位银发的武士用刀很厉害,他本来都要死在妖怪嘴里, 最后就是被这位武士救下来的,如果不是这位大人一刀劈开了那只妖怪,他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
驻地里不少人都很崇拜这位武士, 想要跟他学上一两招,为自己在战场上增添生存的机会, 武士大人从不藏私, 是个很好的人。
听到小兵的声音, 福泽谕吉收回望着战场的视线,隐下了一声叹息。他无法判断谁对谁错, 这后方就是一个村子,虽然只是个村子, 虽然。
“有什么事吗?”
一被福泽谕吉注视, 小兵就紧张的搓起手, “晚饭好了, 你不去吃吗?”
驻地一天只有两餐,有的时候打起来,连这两餐都顾不上,不是主上苛待,而是他们鲜少有安生的待在一处的时候。
“真论实力,我们不如妖怪,但我们比妖怪更聪明,我们比妖怪更团结。”
主上的这句话记在所有人的心中,他们也靠着自己的力量赢下一场场战役,向这个世界昭示,人类不是任妖怪玩弄的弱小角色,而是能主宰世界的强大存在。
他们必须不断的追踪妖怪的痕迹,从被动的抵抗袭击,到主动寻找进攻,一刻不停。
福泽谕吉看到了士兵眼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即使这些士兵很年轻,却已强过世界上大多数人,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全部的所学都教给他们,让这些人能活的再久一点,让他们心中的火焰长明不灭,让他们的胜利永不止歇。
他摇了摇头,点了点战场的方向:“我去帮他们。”
小兵惊慌的往前踏了一句,想拦又不敢:“你不用去做那些事,让其他人来就行了。”
这可是武士大人,怎么能做这种活?
福泽谕吉却已先抬步往战场那边走了过去。
小兵望着武士挺拔的背影,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驻地里,大战过后,不断的有伤者送往一间临时搭建的简易屋子里,到处都是哀嚎和血腥。
血肉模糊的抬进去,不一会就活蹦乱跳的出来了。每个走出来的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一名士兵的躺在担架上,一条腿血肉模糊,整张脸都溃烂了,看着很是吓人。
站在一边的医生没什么表情,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手起刀落,看着不像救人,反倒像给伤者一个痛快。然而一阵白光之后,本来不成人形的士兵竟然完全恢复了。
与谢野晶子背对着士兵,脸色苍白,她已经连续这样救治病人两天一夜了,外面的大战持续了多久,她这里就忙了多久,期间除了喝了点水,完全没有休息,这会连腿都是打颤的。因为脸色也很难看,看着不近人情,可是士兵们都知道这位柔弱的小姐一直坚持着和他们一起奋战,所以心里都很尊敬她。
“快滚。”与谢野晶子不耐烦的斥道。
新的伤者已经送来了,这次的伤势不算重,做个小手术就行了,与谢野晶子动作麻利的给器具消毒,战国时代的医疗水平还不足以支撑战场手术,稍不留神就会因感染死亡,其实用与谢野晶子的异能更保险,但是她必须先把士兵弄到濒死的状态,考虑到士兵的心理状态,她没有这样做。
刚治好的士兵惊喜的蹦了一下,一点也没被医生小姐的冷脸吓到,跑到面前,恭敬而拘禁的行礼,“谢谢巫女小姐。”
那样真诚的感激让与谢野晶子有些不自在,不只是一个士兵,每个士兵都会用炽热的目光看着她,他们认为她是神宫来的巫女,十分敬重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的与谢野晶子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士兵们过于热情的态度。
已经被主上科普过战场上军医有多么重要的士兵们不知道盼了多久,梦里都能梦见他们有了军医,已经恨能不得把巫女小姐当祖宗供起来。
士兵默默无声的走到门口,与谢野晶子心情复杂的开口叫住了他:“喂,你还不打算停下吗?”
这场大战士兵们是如何把自己的人数发挥出数十倍的效果的?
一次次半死不活的送进与谢野晶子这里,然后又一次次从这里奋不顾身的奔赴战场,永不停歇。
就像多了个复活塔,这下连死亡都无法成为阻碍了。
与谢野晶子无法阻拦他们,只能看着他们谢过她之后,再次义无反顾的冲出去,然后没多久躺着又被抬回来,循环往复。
但是她出奇的没有多少厌恶的心情,似是也被士兵们的坚持感染,一直站到了现在。
士兵听到她的话,转了回来,露出大大的笑:“巫女小姐,战争结束啦。”
士兵的眼睛亮的惊人,那里面闪耀着不可逼视的光芒。
结束了。
这句话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与谢野晶子登时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一直支撑着她的某种东西消失了,身体虚弱的不像话——之前她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见她难受的按住头,士兵担心的想要扶住她,却又不敢,只好在一定距离急的团团转,“巫女小姐先休息一下吧,您的饭已经准备好了,河川还可以让他等着。”
躺着的士兵半点哼哼声都没有,先是白了眼站在门口的士兵,然后一摆手:“巫女大人不用管我,我还能等得起。”
与谢野晶子提起刀,转头冷冷的看着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士兵:“嫌自己活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