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瑜在一个石头缝隙里找到了那盏汽灯, 只是已经从中间裂开,断成了两截。
他捡起那两截在手里敲了敲,问道:“怎么办?回去看不清路了。”
陆染空伸手, “让我看看。”
兰瑜递了过去。
陆染空将那两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从里面分别扯出几条断线。兰瑜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哪条对哪条的,手下飞快动作, 将那些断线连在一起。
一旋开关,咔哒,汽灯亮了。
他瞟了兰瑜一眼,说:“走吧。”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他又无不得意地说:“修灯这个事情,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只要有手, 有脑, 就行了。”
兰瑜淡淡回击,“那些不会做玩偶的人, 不光没手没脑, 还没眼睛。”
陆染空想解释,兰瑜说:“做灯, 也就这一次, 玩偶, 那可得经常做,还想人帮忙的话就闭嘴。”
他顿时不吭声了。
进了通道顺着往前,不一会儿就到了中途休息过的那个小洞,接下来就要爬那条狭窄通道了。
兰瑜一看到这个,就觉得膝盖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陆染空蹲下身,凑在洞口看了看, 又望向兰瑜道:“膝盖疼?”
“不疼。”兰瑜说。
陆染空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疼,但是特能忍,还是真的不觉得疼?”
兰瑜不说话,走上前,将他从洞口拨开,径直爬进了洞。
陆染空见他动作灵活,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就捡起地上开始留下的细绳,把汽灯绑在背上,跟着爬了进去。
兰瑜爬了没一阵,果然膝盖和手肘开始发疼,动作便跟着慢下来,不断调整着前行的姿势。
他尽量用膝盖内侧去接触地面,一会儿把手肘抬高,只让小臂落在地上。就这样翻来覆去,每爬几步就要换一下。
陆染空突然在后面咳了声,问道:“我说,你爬就爬嘛,干嘛屁股要扭得那么高?”
兰瑜正满心焦躁,听到这话气打不一处来,停下动作侧过头说:“你眼睛看哪儿呢?非要看你不该看的地方?”
“k上校,你就在我前面,我不盯着前方,请问我还能看哪儿?”陆染空把他之前的话又还给了回去。
“你看洞壁,看你自己的乌龟影子,反正就一条路,不看前面还怕迷路了?”
后面没吭声,兰瑜也将囚衣往下扯了扯,继续往前爬。
出去比进来感觉要快得多,又爬了一阵后便看见了出口。兰瑜忍着火燎火辣的疼痛,加快动作爬出了洞。
一出去就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陆染空慢吞吞地爬出来,用推车堵住洞口后,就坐在了另一边。
——是一个夹紧双腿拘束的坐姿,背微微佝着。
兰瑜不知道刘俊杰他们怎么样了,监狱到底有没有采取措施,便顾不得腿上的痛,站起身催促道:“走吧,去看看情况,到了那儿再休息。”
陆染空一手撑着额头,手肘放在膝盖上,低着头说:“等等。”
“等什么?”
陆染空严肃地说:“再等等,我在思考一件事,很重要,或者你先走吧。”
思考一件事用得着摆出这个造型吗?兰瑜疑惑地走到他面前,停下,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视线从他发红的耳根滑落到那夹紧的双腿,略一凝滞后,沉下了脸。
“你是在地上摩擦着前进吗?爬个洞都能爬成这样?”他问道。
陆染空手肘从膝盖上往中间挪动,企图挡住那个部位。
“别挡了,我都看见了。”兰瑜冷声道:“豹哥曲犽监狱第一大,区区一条手臂怎么挡得住?”
陆染空有点讪讪地说:“都是alpha,你懂的。”
“我不懂。”兰瑜冷冷道。
陆染空抬眼看着兰瑜,迟疑地说:“那我开始在你前面爬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我的屁股,难道你就没有……就没有和我一样……”
随着兰瑜的视线越来越冰冷,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绝望道:“如果我说是看着自己的乌龟影子变成这样的,你会相信吗?”
兰瑜垂眸看着他,默不作声。
沉默片刻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变态。”
陆染空默默承受了这个变态,眼看身体也平息下来,站起身说:“走吧,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两人不说话走了一段,陆染空突然开口道:“我平时不这样的。”
“是吗?”兰瑜斜睨着他,“你好好回忆下,你哪天没有不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对别人从来不这样。”陆染空抹了把脸,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挫败。
兰瑜从鼻子里哼了声,明显不相信。
“真的。”
“那你那满园子花呢?”
“什么花?”
陆染空茫然地问,显然已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他的oga多得像后花园的花儿。
“没什么。”兰瑜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冲口而出问了这个问题。
路上的碎石多了起来,前面就是坍塌路段,也听到了机械轰鸣的声音。
陆染空说:“好了,我说过让你放心,这里出了事,狱长自然会想尽办法把我们救出去的。”
想了想又说:“出去后你就得注意点,我会让狱长把迦棱晶的事情汇报上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晶石就先别动,等我们抓到那个隆特星人再说。”
“那在抓到他之前,他就将晶石运出去了怎么办?”兰瑜有点担忧。
陆染空摇头说:“不会,只要这段时间严密检查星舰,他就没法运出去。”
“豹哥,乔哥,是你们吗?”前面传来刘俊杰的声音。
陆染空大声回道:“是我们,这里情况怎么样了?”
“正在挖,监狱动作好快,你们刚走不久,我们就听到机器的声音了。”刘俊杰的声音带着兴奋。
林霖也说:“豹哥,你们别去找其他路了,就坐着等就行。”
“行,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既然监狱来救咱们了,就坐着等吧。”陆染空说完,把汽灯放下,对站着的兰瑜说:“休息会儿,别站着了。”
等兰瑜坐下后,他又转过头说:“兄弟几个,我给你们说一下,出去后,这洞顶上蚀石油的事情不要讲出去。”
“给狼狗也不说吗?”
“是的。”陆染空回道。
“豹哥,可是这事得让狱长知道,才能查清楚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想害咱们啊。”乔飞不解地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觉得应该汇报上去。
“不想死就别吭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然的话,都不知道会死在什么时候。”兰瑜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是裹了一把冰。
他一说话,其他人都不做声了。
陆染空接着道:“乔儿是为大家好,你们想想,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蚀石油抹到这儿的人,是那么好抓的吗?各位仔细琢磨琢磨,肯定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暂时咽在肚子里。不过豹哥给你们保证,一定会把那个人抓出来。”
几人的确觉得里面很是蹊跷,也就赞同了这个说法,出去后暂时保密,对谁也不提,只说是矿洞自己塌下来了。
兰瑜四处看看,找了块矿石坐下。
这一坐着不动,膝盖和手肘就开始疼起来。特别是膝盖,火燎火辣里还时不时夹杂着一丝尖锐的刺痛,让人想忽视都难。
他见陆染空没有注意自己,又侧转身,悄悄撩起裤腿看。
两个膝盖已经是触目惊心,开始的乌团成了紫黑色,高高肿了起来。破皮的地方呈现粉红色,带着丝丝血迹分布在紫黑中间。
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破点皮嘛,演戏的时候还骨折过,复位上夹板也没哭过。兰瑜,你要是敢掉眼泪,你就是个懦夫,是个窝囊oga。
兰瑜一遍遍在心里念叨,张开嘴深呼吸,不停眨眼睛。
想点开心的事情,别去想那点破皮,想想以前在沙滩上漫步,吹着温柔的海风,晒着温暖的太阳……现在在监狱的矿洞里困着……想想那些可爱的宝宝,柔软的小手小脚,大大的眼睛……我可能都没机会有自己的宝宝了……
本来只是有点泪意,憋一下就能回去,结果越是回想开心的往事就越是难过。
不能掉眼泪,不能掉眼泪……
视线渐渐模糊,他将淌在脸上温热的液体抹掉。
——这是太热了,不过是自己流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