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闲把玩手中纨扇, 轻叹道:
“莫说楚王入宫后,便是入宫前,宫里也只有太子公主,并贤妃膝下的二皇子。”
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问何秋婵:“婕妤是说, 这龙脉单薄还有内因?”
“我不说, 难道太子妃就不知了不成?”
何秋婵以帕掩唇, 此时的她彻底冷静下来,又与平日惯常示于人前的柔婉形象不同,面上淡淡, 目光微利。
“我虽愚笨, 单看自两位婚后,李梓就没落得个好下场, 楚王也处处受制,想来太子殿下, 已知晓先皇后为楚王所害之事罢。”
殿中安静一息。
宋翩跹缓缓道:
“婕妤要是愚笨, 后宫就没有聪明人了。”
她打量了下何秋婵,这是她头次遇到原剧情中的路人突然给自己加戏的情况。
何秋婵在原剧情走向里,并未有什么异常, 宋子逸登基后, 她因膝下有个女儿, 在宫中做了太妃,太太平平,荣养一生。
等宋莹光长大后, 她仔仔细细给宋莹光择了个好人家下嫁,堪称是过得最安乐的一对母女。
是宋翩跹的到来改变了原本的剧情——
甚至是揭出隐在剧情下的另一层隐情。
“婕妤但说无妨,今日之事,不论如何,半句不会传到外头去。”
宋翩跹先立诺,算是替她和封月闲表了态,又给己方留了余地。
何秋婵只道:
“太子殿下怀瑾握瑜,如玉含章,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拿此事扰两位清净。”
这句话,半是恭维的客套话,半是真心话。
瞟了眼封月闲,她不禁感慨,即使是强势无匹的封月闲,在这般人物身侧,似乎也如收起利爪的大猫般,愿意听人管教了。
何秋婵沉下心,道:
“还要与殿下提及一人。”
“谁?”
何秋婵勾起冷漠的笑:“李放。”
封月闲眸中划过一丝深沉,语气如常道:
“是那位李相子侄、京军南军统领,李放?”
“太子妃好记性。我家与李放家中有些渊源,自幼一起长大的,能称得上句青梅竹马。”
“他心仪与我,我对他无甚情思,恰逢宫中选秀,家中就把我送进来了。”何秋婵娓娓道来。
“我入宫迟些,正逢贤妃娘娘有孕,但再无第二个妃嫔能诞下皇嗣。”
“有孕的未有一人能……”何秋婵语气淡淡,但一句话下,不知是多少个香消玉殒的美人。
“当时李放已在南军中任职,有一日宫中宴饮,他托人说有家信给我,我们见了一面。”
“谁知会面时被楚王瞧见——如今想来,不过是李放和楚王合力制成的局罢了。”
她目中划过讽意:“李放离去后,楚王才在我面前现身,说若我不想被定个秽乱后宫之罪,便要听他行事。”
“你替楚王做了什么?”宋翩跹道。
“我那阵子正受宠,他想让我替他谋害皇上。”
她毫不客气道:
“我真傻了才会听他的,一旦败露,不光是我不得好死,甚至还要祸及九族。而且,狡兔死走狗烹,我不信楚王会留下我。”
何秋婵说到这,露出点不一样的神色来,是女人最致命的柔媚神情:
“对付男人,可不能靠忠心和听话。”
“……”
这就是宋翩跹的知识盲区了。
她本来想看一眼封月闲什么反应,又觉得还是不看了罢。
怕给看炸毛了。
好在何秋婵也不需要捧哏,自顾自道:
“要说楚王可真是有点问题,就喜欢给皇帝戴绿帽子,看贤妃就知道了,他对我的顺从很满意——或许还要加上层李放的关系。”
“我假意委身于他,他还以为真成了事。之后做出愚笨娇憨的样子,让他不舍得、也不敢放我去加害皇上,恐坏他大事。”
“如何做到的?”
何秋婵抚着鬓梢,道:“这便是我的事儿了。”
虽然合作,但两方关系哪有那么密切,何秋婵不会将自己底牌全盘托出。
在场都是聪明人,没有追问。
何秋婵继续说:“随后,我便有了莹光。”
她露出今日第一个笑,风情万种,轻嗤道:
“楚王,还以为是他的种。”
这可是隐藏剧情,09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她手中的瓜子都掉了,幽幽道:
“这就是……绿人者恒被绿之吗?”
“……”
“自此之后,楚王再未起过让我做什么的心思,反倒跟我说了不少实情——即使他不肯说,端看席氏能诞下宋端一事,便能猜到一二分。”
“可怜席氏对楚王是当真痴心不改,竟从不怀疑我与楚王有甚关联。”
宋翩跹听到这,却问:
“那李放?”
她想起原文剧情中,李放对楚王当真忠心耿耿,是楚王安插在上京的一根利刺。
虽然宋翩跹得知了剧情,但还未动李放——
若是一点余地不给楚王,他定要狗急跳墙,到时掀起暴乱,少不得祸及平民百姓,战火四起。
还是用计为好。
何秋婵收敛笑容,道:
“听他口风,他应下李放,他登基后,便把我赏给李放。”
封月闲冷声溅地:
“此人自认痴情,实则全然不顾你的意愿,你本在宫中过着太平日子,他偏与楚王一同坑害于你,当真霸道歹毒。”
“祸兮福所倚,若无此事,我的莹光也来不到世上了。”何秋婵目光柔和下来,“如此想来,倒也值得——”
“只要楚王死,宋端死。”
这场谈话,只有三人知晓。
第二日便是生辰宴。
小宴设在名为兰榭的水榭之上,连着条弯弯曲曲的水上游廊,并一池芙蕖,亭亭玉立。
离得不远的亭中,有乐师奏乐,渺渺仙音飘荡而来,送入水榭中。
四处置了冰,微风裹着湖面水汽吹来,再带上几分冰凉,在夏日尤为舒爽。
何秋婵陪着宋莹光,不曾赴宴,只让宫侍送来昨儿宋莹光采的花。
左昭仪拿了枝木槿把玩:
“瞧着这个,想起那孩子,当真惹人疼。”
“可不是说,三皇子可真是——”
“今日给我庆生呢,不说这个。”惠妃坐在最尊贵的上位,笑着道。
众人这才说起别的来。
有人喊左昭仪一同看鱼儿。
左昭仪倚在廊下,明明是不想晒着日头,却偏要笑吟吟道:
“我可不过去——那鱼儿见着我,还不昏昏然的就沉了,你们还怎么看?”
“沉鱼落雁?扑哧。”
她这一说,又引起了不少调笑声,各处都跟左昭仪打趣,她险些聊不过来。
陆美人在侧凉凉道:“许是吓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