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便是已经事隔近二十年,但此刻回忆起那场惨烈的战役和惨痛的教训,史福仍然感到痛如锥心。
他继续说道:“为了还我何山,有多少人仗剑而起,血洒河山?因为无论如何,万千臣民不能弃,大好河山不能失!隆兴元年的北伐虽然失败,但我们只要有人还活着,那么这场战斗就不算完。后来,党内一边检讨战争中暴露出来的惨痛经验和不足,一边迅速成立了‘铁血锄奸队’,对那些在战争中里通外敌的人进行了一系列的捕杀行动。你的父亲也十分狡猾,知道我们放不过他,战争一结束后就立刻不断在各地潜藏。我们利用党内巨大的情报网还是把他挖了出来,此后追击了三千里、跨越了两个月,一直追到已经沦为金国占领地的河北沧州,才将他击毙。”
听到这里,马如忠的脸上不由得划过一丝悲戚之色。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有再多的金钱,又能买得回来一条鲜活的生命吗?
马天空为了一时的贪念,做了汉奸,毁掉了北伐的重要成果,也引发了黄龙党人愤怒的追杀,最终,那五千两金子他甚至连一两都没有来的及花出去,就丧命在复仇锄奸的利刃之下。
也就是从那时侯开始,弟弟马行天开始领着幼小的马如忠开始了一场长达近二十年的逃亡生涯。
后来,马如忠终于考得举人功名,但却是才学有限,再难在科举上更进一步。叔父马行空就拿出多年积蓄的钱财,帮他走通关节、谋得了这个八品县令的官职。
或许是长期的隐姓埋名让马行天开始感到厌烦了,或许是这十多年的安全无恙让马行天放松了警惕。或许爱财如命的马行天想在为侄儿谋官花了大量钱财后又想再捞回点成本回来,总之,不知道是哪跟筋搭错了,马行天又开始重操旧业盗墓了。
为了不叫东窗事发,马如忠只有利用手中掌握的职权来拼命为叔父掩饰,这才做出了冤枉唐阿水、毒杀赵大的事情来,不想却又因此引发出宋君鸿等一干人来鸣冤抱打不平,最终全盘皆露,反而还赔上了自己和叔父的性命。
此时想来,这些事情的发生竟是环环相扣,莫非果真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天色已经即将报晓,眼见一天就要这么快的过去了,书房中的众人静静的听完马如忠和史福讲述的故事,却像是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史珍在旁边听得有些难过,不禁婉惜的说道:“其实人的一生真的很长,本来有很多机会你们叔侄都可以简单做人,平安生活的,只是你们没有把握。”
贪欲,有时可以让人像扑火的飞蛾。
是不是直到引火烧身的一刻,才会觉醒?
如果让他们有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他的父亲是非会甘于隐居某处教子?他的叔父是非会甘于收手不盗直至病老于床榻?他又是否会甘于在这小县中安贫乐道,做个知足常乐的小小芝麻官?
但人生真的能够重来吗?很多东西你失去了,就是永远。
马如忠虽然也很后悔,心里也知道有些地方自己一家人是一步踏错回头无路,但仍倔犟的辩解道:“天地不仁,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这是狼的处世哲学啊!”踱步过来的宋君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已经看出来到这时侯,其实一切都结束了。
“做狼又怎么样?即然人可以吃我,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吃人?”马如忠反问道。
“但人和畜生还是有区别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没错的,但这不是说你一定要去做一个畜生。你一边抱怨这个世界待你不公,苍天对你不仁,一边却又自己去增加这个世界的不公、变本加厉这个世界的不仁,那你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冷漠与危剑。实际上,你自己本身就是在进行一场自我毁灭啊。”
“所以,毁灭你们的恰恰是你们自己啊。”宋君鸿惋惜的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再回头已百年身吗?”马如忠喃喃的重复着宋君鸿刚才的话,似已经痴了。
韩书俊瞅了瞅已经开始有些透亮的夜幕,担心的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对于这种好玩的事,哪怕有再大的危险,他也从不缺乏参与的热情与勇气,但他还是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应该怎么去把握。
或许这也正是少年人的可爱之处。你不一定要如史福般沉稳老练,但至少你可以与史珍、韩书俊一样的勇敢!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按国法处理他吧?”宋君鸿扬头问向一旁的史福。其实现在马如忠的是生是死,也只是在史福的一念之间罢了。
“嗯,那就这样吧。”史福点了下头,上前快速的一掌拍在马如忠的琵琶骨上,废除了他的武功。然后才又走回到宋君鸿身旁,手刀慢慢恢复了寻常的肉色,说道:“先让他录供画押,然后和寻找到的脏物一起解送上一级州府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