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娃不过是到县里当了个小捕块,除了腰里挎把刀偶尔巡巡街外没什么作为,自己这次可是真刀实枪的去山窝子里打土匪。
想到这里,狗子把胸使劲的挺起,像支拉鼓的弓一般,得意洋洋的像是已经看到了人们把他作为英雄般抛起又接住、接住又抛起来了。
如果说每个妙龄少女心中都装着一个英雄的话,那么每个少年人的心中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当一个英雄。
随着史珍的一马当先,史福紧随其后,其他的乡勇们也一起列队出阵了。
这村寨里并没有多少马匹,尽管宋君鸿已经把自己的那匹马也捐献出来了,但仍有很多人只能骑着用来驮货的骡马,更差一点的是骑着驴子,而狗子,则是和另一位同样显得身板瘦小的乡勇共乘一匹马。
兵贵神速,这只“骑兵”队运动起来虽远不及真正的骑军行军迅速有效,但却至少比徒步要行进的快些,且能帮着节省好些体力。
看着他们出发后,很多人心中都开始慢慢充满了一点悲观的情绪。这十二个人,能真的打的过土匪吗?甚至能不能摸寻到土匪的老巢都不好说。
但史家主仆是“官府”上派来的人,没人敢不同意他们提出的“剿匪”壮举。中国的老百姓们一直对官府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与服众感,这一点,数千年来都没有改变。甚至在一千年后自称为文明的二十一世纪,政府发下话来的事,不管同不同意多半都会默默遵循的。
人为铁鞭,我为牧羊。这是一个温良守制的民族,但有时这也是一个悲哀的民族。
人们只能一边送自己的亲人出阵,一边偷偷的叮咛着要“保重”、“保重”、再“保重”。甚至有很多人希望他们最好能根本就寻找不到匪巢,在山林里转悠一圈累了赶紧拉队回来了事。
或许连史福也只是做做样子,“我今率一村壮士奋勇出击,其阵煌煌,其师堂堂,宵小废徒遂望风而逃。”老秀才偷偷的已经帮他们打好了腹稿,猜度着史家主仆会不会也和之前来过的官兵一样,在山下随便转上两转,打俩野味就收队回去了。只要出击过,不管有没有克竟全功,这史大老爷都可以回去夸口邀功了。官府要的不就是个面子嘛?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都暗地里这么想着。
难怪青壮的宋大官人留在寨子里休息,只把年老的史福和女人家的史珍派了来领队。危险的事情别人去做,有了功劳我自来领。官府上的人都一个德性!
当然这些话没人敢明着说出来,老秀才后来还是必恭必敬的把宋君鸿请到了村子里的私塾里。
私塾不大,离宋君鸿小时读书的郑家学堂更是远远不如。似是一间略大点的茅草屋,七八个孙姓的娃娃在里面认字。老秀才是塾头,但日常的教书却是其另一个连秀才都没有捞着的堂弟来担任。
许是之前大人们都出去送行了,私塾随没放假,但也没个正经看管,娃娃儿坐在泥地上拜腕子淘泥巴玩作一团,直到老秀才领着宋君鸿在门口立了许久后,才不知谁眼尖发现了,发一声喊,一堆人又都乱哄哄的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老秀才脸色有些难看,上去一把推醒扒在桌上瞌睡的堂弟,从他手里夺过了戒尺就要打人。
宋君鸿赶紧给拦住,孩子嘛,好玩是天性。泯失天性碌碌于书海功名并不见得就是好事,只会照着先生吩咐办事说话的那是机器,而不是活心活肺的人。
科举是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但把读书都当成科举则是迷失了方向。像老秀才这样,从小读书,读了一辈子书,到头来又做得什么用呢?他获得了个秀才的头衔还算好事,又有多少人连个秀才都捞不着,埋首于书海,跋涉于科举之路,皓首穷经,除了“之乎者也”什么也不会。这不仅是对“学习”这一神圣名词的亵渎,也是对宝贵生命的浪费。
学习的确应该刻苦,但学习不一定非自寻苦吃不可。
“劳逸结合,既然大学都学不进去了,那我便和大家聊会子天吧。”宋君鸿笑着说道。
看宋君鸿一屁股盘腿坐到了泥地上,老秀才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有点辱及斯文。
但宋君鸿都已经备坐了,他也不好意思在旁边站着,扭捏了半天,还是决定拉了堂弟一起屈膝直背,正坐在宋君鸿的侧后方。
宋君鸿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泥地,“来,都过来坐,你们不是刚才还在这儿玩耍过的吗?”
孩子们畏惧的看着老秀才手里的戒尺,迟疑了半天,终于有胆大的孩子先蹭过来坐了,其他的孩子看看没事,也都陆续的走了过来,如扇形散开围坐在宋君鸿的身前。
说点什么好呢?宋君鸿有点头疼的想了一下。大道理他不是不会讲,但这有人愿意听吗?周围的娃娃儿们也好奇的盯着他,想听听这位外来的大人物都训导些什么。
“要不,我跟大家讲讲故事吧。”宋君鸿索性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