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老,听说宋君鸿他们的那个《桃花扇》的戏在昨天已经是演出第三场了?”程会一进到鲁如惠的屋里,就急呼呼地问道。
“哦,看来这部戏在师生们中间还是蛮受欢迎的嘛!”鲁如惠和王姓老友继续手谈着一盘棋局,面对程会的询问不急不徐的应答着。
“鲁老您怎么可以让他们这么一直演下去呢?”程会有点急了。
“哦,有什么不好吗?老夫记得你那天和我们一起去看首场演出时,不是也很欣慰的感慨说你那外甥终于干了一件像样的事情了吗?”鲁如惠笑道。
“不错。在下并不讳言也认为《桃花扇》是一幕难得的好戏。但我仍要提醒鲁老,玩物则易丧志!书院必竟是一个传道求学的地方,师生们还是应该以勤读诗书为主的。”程会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省得分寸的。”鲁如惠说道:“宋君鸿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出戏的反响这么大,所以不得不增加几场演出。其实他也有点不堪其忙,曾和我抱怨过,这出戏只演到这个月末为止就不再多演的。”
“好,我一定会试目以待的。”程会抛下这句话后,揖了一礼,转身就退了出去。
“老程的脾气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老者感叹道。
“呵呵,不说这些了。”鲁如惠摆了摆手,向他问道:“挽强,那个宋君鸿入学已经都快要一个月了,你看这娃娃怎么样?”
“别的我不管,我只是个教骑射的武夫子,在这方面讲他还行,也比这届大多数的学员都要强些。”王矢想了想说道。
“嗯,这就好!”鲁如惠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沉吟了会儿说道:“不过程夫子说的也有道理,不能荒废了学业,改天我还是要找他谈一谈。”
“谈是可以,不过我看你今天是不用了。”王胜说道。
“哦,为什么?”鲁如惠奇怪的问道。
“听说今天有几个书商来找他,他今天一早就随他们下山去了。”王胜把桌上的棋盘一收,一边给自己也酙上了一杯茶汤,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桃花扇》自开演以来,就在书院内外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到在,连整个长沙都在谈论这部奇怪的话剧。
听说,有些小坊间已经开始准备模仿这部戏的演出了。只是必竟不是创作方,所以那些模仿出来的效果极是差强人意。
“没关系,我把戏文给他们。”听说了这件事的宋君鸿淡淡的说道。
“把戏文给别人?”方邵听到后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桃花扇》已经变成了他们六人的得意之作,现在突然说要把这个成果拱手让人,他有点难以接受。
任何人只要有了戏文,排戏和演出就并没有多大难度了。
“我也不仅是给那些演出的小戏坊,更是要给天下人。”宋君鸿拍了拍方邵,示意他坐下。笑着说道:“晋夫何须这么小家子气,莫忘了咱们排这戏的初衷并不是独占这戏台上的风光。何况只要咱们这戏多演几次,总有一天也能让人把戏文全给记抄了去,若如此,不如一开始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公之于众。”
方邵张嘴想要反驳几句,但又觉得宋君鸿说的好像真得有那么点儿道理,张了张嘴,却最后学是同意了。
所以,柳丛楠很快就根据宋君鸿的请求下山去帮他联系到了几个书商。好在岳麓山文风鼎盛,书商印社也多如牛毛,每个人都巴不得获取《桃花扇》的独家印版权。所以当一排热情洋溢的书商站在宋君鸿面前时,他只需要挑选一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就成。
很快,宋君鸿就以一百二十贯的高额稿费将这部戏文交给了他从中挑选出来的书商去印刷出售。
在封皮上,宋君鸿坚持把刘羽的名字和自己并列都印了上去,并且把稿费其中的一半也分给了刘羽,尽管他知道刘羽很快就会把它都变作了酒钱。
时间就是金钱,书商也都很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趁着现在此剧刚开始火,戏文也没有别人抄得全本的有利情势下,打着独家授权的旗帜,在五天内就日夜赶工印出了第一版,流向市场,据说在第一个月内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书正式在市面上出版的头一天,宋君鸿就拿到了几本印刷精良的赠本。而鲁如惠再见到宋君鸿时,已经是宋君鸿捧着其中的一个赠本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他的面前。
“山长,这是《桃花扇》的公印戏文,请您来过过目。”宋君鸿把它双后捧到了鲁如惠的面前。
这部戏能够顺利上演及帮自己卖出一份高昂的稿费,其中也多亏了鲁如惠的僻佑。
鲁如惠上次看到这个戏文时,还只是一份简单的大纲。他兴致盎然的随后翻看了下其中几页,突然脸上神色一凝,摊开了书页指着字句之间的一些奇怪符号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要夹杂在这些字句之间?”
“回山长,这是标点。”宋君鸿答道:“就是帮着断句的一些符号,其实学生在潞县时也曾提出过,郑师大为赞赏,所以学生才敢在这部戏文中也加了进去。哦,对了,学生怕大家看不明白,在戏本的前面其实还有一页是专门介绍断句的。”
“断句?”鲁如惠大奇。这个时代的断句,都是凭借老师的口授和自己阅读时的感觉。虽说之前他也曾在读阅别的书籍中遇到过一两回用来断句的小点,但实在是简陋随意,类似这种用明确而丰富的符号来对语句进行断句的形式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迫不急待的翻到了前面找出了宋君鸿说的那个说明页,认真的阅读起来。
逗号,代表一个句子里的局部断句;句号,代表一个句子的完成;问号,代表一种怀疑的语气;惊叹号,代表一种强烈的情绪;书名号,代表一部作品的标名……
宋君鸿在印出来的书上除了列出了每种符号的名称功能外,还特意在每类后面都举了一个例子,让人们能够极快的就了解它们的应用方法。
鲁如惠便这么逐个的推敲,逐个的演试,越想越觉得有趣,越试越感到开心。
“君鸿,你知道你让我看到了多么了不起的一样东西吗?”鲁如惠兴奋的说道。作为饱学名儒的他,对这个标点的价值有着远超过常人的灼见。
“听说你的这本戏文稿费卖了一百二十贯?”他问道。
“是的。”宋君鸿也很高兴。这些钱加上卖马的钱,不仅可以让他还上赊欠书院的学费,而且他在学院求学时的生活费都已经完全有了着落了。
“可光你在前面加注的这一页标点符号的价值就远在千贯、万贯以上了。”鲁如惠小心仔细的合上了戏本,感叹道。
“在潞县的学堂读书时学生也曾把这套标点符号提出来,可惜无法在学生们之间通用。”宋君鸿笑着说。
“哦?郑危舟难怪就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那些天大的益处?”鲁如惠奇怪地问道。
宋君鸿说:“记得郑师也说这是个好东西呢。只是世间士子们大多不知这标点的人,更远谈不上推行施用。所以郑师只让学子们了解这些标点,但在行文时却仍要养成不加标点的写作习惯,以免在参加科举考试时吃亏。”
宋君鸿说起这段往事,也是倍感惋惜。
“原来如此。郑危舟会做此考虑是因为他郑氏学堂太小了,不得不如此。”鲁如惠自负的说道:“可我岳麓书院不同,台高场子大,足够让你这些标点施展拳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