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在浓密的林叶掩映间,蜿蜒的山路一直从山脚通向遥远的山颠,一阵轻轻的马蹄声响起,宋君鸿一边走着马,一边举目四望。周围的山林层叠,充满着盎然的生机。岳麓山荟萃了湘楚文化的精华,名胜古迹众多,集儒释道为一体,各类历史遗迹遍布且植物资源丰富。白鹤泉、禹王碑、舍利塔、飞来石、自来钟、穿石坡等皆分布在山林岳壑之间;一阵清风迎面拂来,宋君鸿勒止了马,微仰起脸来惬意的闭上眼感受了下这股清爽的凉意。良久,才又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简单轻松的感觉好久没有了。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似的,有多久了呢?思来不过区区两年而已,可现在想来直却恍如隔世一般。
轻轻叹了一口气,宋君鸿带了一下马,却并不策鞭。正在趁家吃着道旁青翠山草的马儿受主人驱动,把嘴里的青草咽下,打了个响鼻,又开始缓慢的行走起来。宋君鸿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马鞍上,由着马儿驼着自己晃晃悠悠的往山上走。
这两年来,他只要一跨上马,就会禁不住的挥鞭疾驰,正如他只要早上一起来,就会习惯性的开始找甲胄来穿戴一样。军旅生活,一向紧张而严肃,而像眼前这种从容而散漫的状态,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了,这让他觉得很惬意。
要不自己辞官告老、卸甲归田吧?但又想起自己在此世也才十九岁的年纪,就谈什么辞官告老、卸甲归田又觉得很好笑。
约莫着走了足有近大半个时辰,这一人一马才晃悠到一大排屋瓦相连的建筑群前。
眼见的岳麓书院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宋君鸿再次勒止了马,翻山从马上跃了下来,走到门房前,冲着看山门的一位老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诚伯安好?”
看门的老师抬起头来,他只是书院雇佣的一名长工,很少有人对他这么恭谨有礼的,微微吃了一惊,抬眼瞅了宋君鸿一眼,许是当年宋君鸿几人在书院闹的较出名,诚伯呆了一下终于还是想起了对面的青年人是谁,手忙脚乱的还了一礼,说道:“是宋公子?这两年少见你,莫不是进京赶考去了?”
“出了点事,所以——”宋君鸿也不知该自己形容自己的人生遭遇,只能苦笑了一下:“算是在下自动退学了吧!”
“退学?”诚伯呆了下,又惋惜的瞅了宋君鸿一眼,摇摇头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还记得鲁山长在时,对你可一直都是期望很高的。”
宋君鸿低下头,微微地点了下头。是啊,鲁山长走了,自己也退学了。当天地变化时,他们这些被卷入旋涡中的人都只能放下书本,提着刀走入战场。
不过这些话他没法和诚伯说,只是再拱了拱手:“小子这次是办事正好路过此地,想回书院看看师长同窗们,不知可否?”
“成,你进去吧。”诚伯对宋君鸿印象较好,就挥手让他进去了。
宋君鸿却再不上马,而是牵着马绳慢慢地穿过了山门,把马绑在了书院的马厩里,才抬足向一排书舍走去。
走的近了,里面便隐隐约约的传出一阵轻轻的诵读声来。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宋君鸿发现离开两年后,他依然能清晰地识别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来。
宋君鸿轻轻叩了下门,当里面的人应声过来把门一打开时,他就已经一礼揖到地:“煦光贤弟,别来无恙否?”
从屋里开门的人正是宋君鸿在岳麓书院求学时的好友——李孟春。
李孟春显然没有想到突然这个出现在眼前之人竟然会是宋君鸿,不禁呆了一下,怔怔的不知说什么话。
“煦光,怎么了?是我呀!宋君鸿。”宋君鸿拿手在他直愣愣的眼前晃了晃,又指着自己的鼻子缓缓地说道。
“君鸿、宋君鸿、宋子烨!”李孟春念叨时嘴唇开始剧烈的哆嗦着,突然猛地一把抓住了宋君鸿的两臂,大声地说道:“哈,真的是你宋子烨!”
说这话时,李孟春眼里已经有着豆大的泪珠子,一直想滚又没滚落下来。
“煦光,真的是我。”宋君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地说道:“我回来了。”
就这一句话,李孟春眼里一直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再也不可遏止的流淌而下。
宋君鸿也是眼圈一红,强止着心头的激动,在脸上扯出一番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对!对!”李孟春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痕,把宋君鸿让进了屋里,手忙脚乱的又给宋君鸿倒茶。
“我自己来吧。”宋君鸿夺过了茶壶,一边给两人杯中续水,一边抬眼打量打量李孟春的屋子。李孟春的屋中略不似当年那么清寒了,不仅家具多了几间,原本打着层层补丁的被褥也被换走了。
便笑道:“呵呵,富态了?”
“现在的字越发的好卖了,就攒了点钱。”李孟春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又说道:“还有美池他也经常帮衬我。”
听李孟春提起王玉田,宋君鸿也挂念地问:“你的屋子近,我就先奔你这来了。不知美池他怎么样了?”
“他也还好。前天还陪我出去题字了呢。”李孟春笑着说道。
自从宋君鸿、刘羽、柳从楠和方邵四人都离开后,当年热热闹闹地“曲涧六子”在这书院中已经只剩下了李孟春和王玉田两个人,俩人的感情也越发的好了起来。
“你先坐下休息会儿,我去叫美池兄。”李孟春依然很激动的搓着手:“他听说你回来的话,也一定很高兴。”
宋君鸿微笑着抿了口茶:“稍等,我润下口,然后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就先在这坐着歇会儿,我去叫他。”李孟春又把宋君鸿按下,急急忙忙地奔出门外,手舞足蹈地朝王玉田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