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李鱼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哪怕接受了安博里的传承,又来到了另一方天地,手下还被迫染上了血腥,多了数十条人命,但在涉及到一些干系自身性命的重大事情上时,他依旧显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应该是我远离了刘家村,没有携带那块妖星碎片的缘故,虽然伤口处发生了这等异变,但并未对我造成太大影响。”
李鱼心念又是一动,那些触须般的肉芽又纷纷缩了回去,变成一片疱疹潜伏下来,伤口看着也正常了不少。
“若真如我所想那般,这方天地和类似事物打交道已久,那么那些‘专业人士’应该有着解决此类问题的法子。
“如果是我想多了,他们也没有好办法的话,届时便只剩下剜肉医疮、刮骨疗毒这等法子了。”
就算是要采用后一种选择,在找不到医术高明的大夫之前,李鱼也不敢轻易下定决心。
毕竟以他近日所言所闻来看,这方天地的卫生环境问题,实在令人堪忧。
好不容易逃出了刘家村,李鱼可不想因为伤口感染之类的问题英年早逝,那样的死法实在是太过悲哀了。
重新包扎好伤口,李鱼活动了一下左臂,觉得并无大碍,这才转目看向供台之上冷眼旁观的城隍神像,心中思量了一下,便轻声开口,似是自言自语道:
“我本来选择暂住城隍庙,还抱有此世神祇或能显灵,对我有所帮助的念头。但如今看来,连这邰城都城隍的庙宇都这般落魄,其他神祇,怕是更不可能存世了。也不知这样的世道,我替安博里传播信仰的举动能否成功。”
邰城的城隍,传闻乃是天下唯一一尊一品城隍,由前朝太宗御笔亲封,为各地城隍庙之首,号曰“辅德王”。
【吏竭其力,神祐以灵,各供其职,无愧斯民】
这句刻在白玉牌坊两侧的骈句,正是前朝太宗亲笔所书;就连城隍神像上的王帽,也是太宗所允,天下独此一家。
“‘天下城隍戴相帽,唯有邰城城隍佩王冠’,端冕垂旒,以王自居,这辅德王好不神气!可惜哪怕是这等香火鼎盛的大神,终究也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只余寻常巷陌,被后人随意评说。”
李鱼叹了一声,翻身上了供台,曲肱而枕,背朝神像,面对殿门,陷入了小憩之中。
恍惚之间,只闻一声轻叹,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城隍像上射出一道神光,落在自己额上,而后便困意上涌,不知不觉间已沉沉睡去。
“不亏我如此作态,这辅德王终于是忍不住了。”
心底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李鱼微松口气,放开心神,旋即便再无知觉。
……
……
渺渺茫茫之中,李鱼身子一轻,旋即清醒过来,抬眼看去,却是一座华丽行宫出现在眼前,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穿山游廊,一应皆全,堂皇不似人间宫阙。
但在李鱼眼中,这座行宫却是大而无当,华丽之下是难以遮掩的陈腐破旧之气,衰败之相无可遏制的四溢开来。
他正如此想着,虚空之中便传来一声威严肃穆的低沉之声:
“不愧是通灵感应之人,天生的巫觋种子。可惜了,若非你已入了异域神祇门庭,根基有改,不然孤说什么也要将你收入麾下,作为孤的庙祝。”
言语隆隆,周围情形随之一变,先前华丽中难掩颓败的行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方肃穆的恢宏大殿,一名神祇高居主位之上,衮衣绣裳,端冕垂旒,称孤道寡,此时一道深沉的目光从九串白玉旒珠之后射出,意味不明地打量着李鱼。
面对一位神祇的审视,李鱼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深揖一礼,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