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伯仁到江南省放的第一把火是捐银,令所有人感到意外。他显然是将捐银子当作赈灾过度时期的手段,以解燃眉之急。这招数,搅得江南省是鸡飞狗跳啊。众人知道,名义是自愿捐银,实则也是有些硬性指标,按职位、俸碌捐银。照钦差的话来说,江南省属下各级吃皇粮的官员都要捐银子了。假如不捐,这钦差要是横起来,连带抄家,那可是让人害怕啊。
捐银,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对江南省官场也是一次不小的地震,对那些原本想着发灾难财的人,也是不利的消息。对本来就在清水衙门做事,没有积蓄的官吏,也是个难事。
朝廷不给分文,却要江南省官吏自救在先,还要各级官员捐银,这让巡抚陈万全万万没有想到。朝廷在灾年不出银子赈灾,反而要让各级官员捐出银子,明着是赈灾,实质上是对近年来江南省历年赈灾产生了怀疑,不仅仅是捐银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让他非常担心。武郡王的信里也写得清楚,高大人竭力支持江南自救,皇上态度坚决,显然有别的打算,想借魏伯仁之手,消弱亲王们的势力和财路。当然,仅凭高大人一己之力,与武郡王等人较量,显然是鸡蛋碰石头,怕就怕这背后就是皇帝的意思,如果真的是这样,所有抵制和抗拒都是白费的。所以,这也是陈万全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所在。
陈万全慢慢地给花浇水,心里算计着如何来应对捐银。为什么武郡王的书信中也没有提示呢?如果这只是魏伯仁的想法,那么他就有办法抵制。
吴富贵、图力克等数名官员陆续到来候着。
陈万全并不理睬他们,只顾为花浇水。他忙完后,让丫环把水壶拿走,回过身看着这些官员,摇摇头叹口气坐到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水。
吴富贵上前来:“巡抚大人,魏大人这回是咄咄逼人啊。捐银的主意,明摆着是对江南省官吏开刀,让大伙无所适从,有些人还跟老婆打起来了。这事怎么办,还请大人明示。”
陈万全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说:“魏伯仁虽说只是个副使,四品官员,跟你们也差不多。但他是奉了皇命的,本官虽为一省巡抚,面对皇命,能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违抗皇命吧。再说,魏伯仁也是振振有词,除了捐银子,勘灾期间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巡抚的话也确实刺激到了他们。说实话,江南灾情一发生,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得到朝廷的赈灾银子,随后如何分配银子。以往各衙门都根据自己的情况,力争在这赈灾款上多分到一点,压根没有想过好好清查受灾情况。呈报朝廷都是大概估计,州县也没有认真勘灾,以至于目前受灾地区的详细名册也没有,这是延用了惯例。再则,听说钦差要来,城里商铺只许开三成,妓院等场所亥时前不得营业,以叫化子充灾民等办法,以显灾后萧条。这些措施也只能是自欺欺人,百姓、官吏仍有违反,正好让魏伯仁碰到,所以直接点到他们的要害了。再说,许多官员平日里的俸银已经交给家人,此时再要拿出来,确实不容易。
吴富贵急了:“大人,魏伯仁提出捐银,并没有说是皇上的意思,也拿不出圣旨,我们为何要听他的?你是一省巡抚,何不加以制止?”
“大人,难道真的就这样捐了,那我们不就损失太大了。苦了我们这些当差的,往后江南省的差事谁来办?”图力克说道。
“巡抚大人,吴大人,图力克大人说得在理,江南省的官吏就是穷官,那些俸碌养家糊口都困难,真要捐了不就又多了一批灾民了?”道庆在一旁边也说道,他这个五品官平时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
“是啊大人。魏伯仁虽然受了皇命,可江南省还是要听巡抚大人您的吗?眼下只要大人发话,有大人一句话,我们这些人腰板挺着,就不会管他魏伯仁了。”吴富贵希望巡抚大人能站出来。
“江南省的状况堪忧,不能再加压了,否则会发生民变啊。”图力克再次提出自己的担心,等待着巡抚大人为他们作主。
陈万全放下水壶,站起来踱着步,口气深沉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可否知道?捐银不是魏伯仁的发明。乾隆二十四年伊犁屯田,河东盐商和长芦盐商捐银20万两,以备屯饷;乾隆二十五年,皇上驾临五台山,河东商众敬银30万两;乾隆三十八年金川用兵,太原等府州捐银110万两;乾隆五十三年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乾隆五十七年后藏用兵,嘉庆三年川楚用兵,河东盐商和长芦盐商捐输银二百万两;嘉庆五年山西捐银,有一县派至十万两,勒限催交,其未能措交者,即行掌责,甚至锁闭班房。以上虽然极少有官吏捐银子,但也不是没有过。康熙三十年,山西临汾地震,全山西官吏自发捐银赈灾,救助百姓。江南省多年以来,缴税纳粮都不少,朝廷赈灾也不少,就是没有捐银的历史,唉,是有些说不过去。以往收成好的时候没有捐银,而如今江南省大灾之年却要捐银了,如果不是有人存心害我们,那就是朝廷确实是国库空虚了,魏伯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吴富贵等人听了心都快凉半截,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了,大清历史上有那么多捐银事例,看来自己的银子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