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武为杏花事情恼羞成怒,但让他更加烦心的还有衙门里的事情。原来,刘师爷近日找他说的一番话使他有些恐慌起来。
那日,刘师爷突然找到二爷,煞有介事地说起钦差的事情。说王三当时状告郑安大人贪腐赈灾工程款的消息一定是从赵家流露出去的,言语里似乎在怪赵家。
赵崇武与衙门打交道最多,跟刘师爷也是无话不说的,可他明显责怪的口气让他有些恼火。
赵崇武管着赵家的土木工程诸多事项,本就是肥差。清朝入关之后,对城镇管理方式也发生着变化。就拿京城现说,清初定都北京后不久,即实行“旗民分居”政策,亦即旗人于内城居住,普通民人于外城居住。这一“旗民分居”政策的实行,对于北京城市管理机构的多元设置具有重要影响,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三个主要衙门,即顺天府、五城察院、步军统领衙门,分别负责京师内外城的旗民事务。而其它各地城市,对旗民亦多优待之策。而寿阳府,原本就原住民,旗人只在军队之中。所以寿阳基本上是郑安说了算,加上赵家历年的信誉,工程等诸多事便做得最多。
虽说寿阳是老城,但每年的修缮事项也不少,主要是河堤和城墙,其次便是官道的整修。不止寿阳,江南省历年受灾,源于“黄河夺淮”。汉代以来,黄河主流一直保持北流在今河北、山东一带入海。然而到金代,黄河夺淮入海,以淮河的河道作出海口。根据史料记载,黄河曾有数次侵夺淮河流域,但为时较短,对淮河流域改变不大。唯1194年第四次大改道起,淮河流域的豫东、皖北、苏北和鲁西南地区成了黄河洪水经常泛滥的地区。黄河长达数百年的侵淮,使得淮河流域的水系,发生了重大变化。正因为如此,借黄河入淮,江南省各地投入河道的精力和银子也是最多的。赵家看到这一契机,与衙门联手,招揽了一半的工程。
到了赵崇武手里,他与衙门的关系达到空前。
大清的水利与土木工程建设归属工部统管,工部下设都水司,负责水患治理、河道修筑、水利工程修缮。各府知府、各县知县,皆担负所辖区域水利管理的职责。寿阳虽然是一块福地,修缮事宜不多,可银子确要花掉,就得找人代工,结算时光报多,无报有,将银子花销的帐抹平。这一点,赵崇武也算是是老手了。刘师爷也驾轻就熟,与赵崇武配合默契。然而他们之间经常有些矛盾,实为银子多少。此番刘师爷又说出这番话,明显是想让赵崇武担责任。
“刘师爷,王三是你们衙门里的人,泄露秘密跟我们赵家有什么关系?再说,赈灾修缮都是你们衙门管事的,我二爷只是个帮工而已,唯衙门是从,每年赚的也是辛苦银子,就是天王老子来找二爷也不怕。”赵崇武显然不高兴了。
“二爷息怒。刘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二爷注意,如果钦差大人真的查询赈灾款的事情,这堤坝、河塘、城墙修缮的明细账册可要放好,千万不可大意了。”刘师爷凑近身子到二爷跟前说,“二爷,寿阳这些年的灾情你是知道的,郑安大人还是有些担心的,你们赵家在这个节骨眼,可得为衙门多担当些。”
果然是露出丑恶的嘴脸了,无非是想在查出问题时让赵家背黑锅。赵崇武心里非常气愤,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可是转眼一想,事情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衙门里郑安刘师爷的害怕,与赵家的风险比较,那简直是天和地之分,若论罪行,郑安他们犯的可是砍头之罪,赵家只是受害商家罢了。按理说,赵家根本不用害怕,坦然处之即可。
然而,赵崇武还是心有余悸,将事情原委告诉心腹马俊,马俊却一反常态地说道:“二爷,刘师爷的话你不可大意啊。”
“为何?”
“衙门习惯做嫁祸于人的把戏,如果他们将赈灾修缮的罪责归于二爷身上,你如何说得清楚?毕竟这些银子都是转到赵家名下的。”
赵崇武思忖着马俊的话,觉得有些道理。郑安做事与前任不一样,从来不出面,赈灾所需的帮工人数、材料数量、河道堤坝的具体长度等等,皆有赵家出面办理,虚假呈报。若是赵家不同意这样做,衙门会找另外的人来帮工承揽工程。钦差真的要查,只要钦差跟修缮现场逐一对照,不难发现问题。衙门不肯承担责任,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到时候赵家必定受到伤害。
怎么办?赵崇武的心里多少有些慌乱。看来衙门已经在做准备找退路,以防万一。不过,从刘师爷的言语分析,他悟出另一层意思,那就让赵家也做好准备,防止钦差查出问题。如果大家不出事,便是万事大吉。思来想去,赵崇武还是决定与刘师爷好好谈谈。
平日里与刘师爷在八仙楼、钱业馆聚会较多,这次他邀请刘师爷去家中喝酒,以示将刘师爷列为尊贵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