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陈万全派遣盐课提举司提举图力克、管河道道庆去寿阳的事情,也通报到魏伯仁这里了。虽然这样的案子是由地方调查,可是在赈灾捐银的关键当口,郑安滞留在省城,也许会致使寿阳的政务处于停顿状态,所以他必须过问打听一下。
到了陈万全的书房,巡抚大人照例客气地请坐上茶。魏伯仁已经习惯了这套路。他想到授皇命以来几个月,捐银进展缓慢,筹集军粮不足一半,深感对不起皇上。衙门库房银子查询一事,虽然有些收获,但毕竟是杯水车薪。如今针对寿阳,又突然查起命案,势必会给当地赈灾自救造成影响,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更重要的是,派遣了两名不懂刑律的人去查案,究竟是什么意思?
“巡抚大人,今年寿阳受灾之后,正在进行自救,此时知府郑安大人滞留省城,寿阳政务会不会有影响啊?”魏伯仁问道。
陈万全知道魏伯仁与郑安是同窗,虽说来江南省之后没有过多的交往和私情,但毕竟是同窗,肯定会关心郑安一下,甚至不愿意看到郑安有什么事情。巡抚深知郑安,寿阳呆久了也不是好事。他在思考将郑安调离寿阳,盘算着选择一个亲信去寿阳,以免出现更大的问题。目前让沈南代替,只是实施自己的拖延战术。
陈万全深深地叹气道:“实话说吧,郑安在官场多年,虽说常常沉缅笔墨之间,公务也有失查之处,但总体还是不错的。然而寿阳发生中毒死亡命案,郑安考虑寿阳地方政务,只是私信禀报于我,未能按例上报,如今有人状告他失责,本官也有责任。地方政务需能新人执掌,此番原任不在,滞留省城,也是为了让图力克他们没有顾忌,正好彻查,也是让他们历练历练,有事无事,对寿阳都是好事。老朽年事已高,对于处理地方政务深感力不从心,已经上奏朝廷,请求早日告老还乡。”
此番言语,魏伯仁很清楚,陈万全实施的是以退为进,自然就加重了朝廷压力,也正好说明,江南省的事情不好办。魏伯仁在寿阳期间,与沈南见过几次,觉得此人大知若愚,可以一试,如果郑安不在期间,能够配合勘灾调查,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知府。于是,魏伯仁觉得让沈南暂时理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陈万全也知道沈南一生胆小怕事,不堪重用,正好便于驾驭。
从巡抚衙门出来,魏伯仁觉得要去探望一下同窗郑安,否则就有旁观看热闹的嫌疑,会令别人说闲话。不管怎样说,自己来到江南省赈灾筹粮,有地方得罪郑安,那也是为皇上效命。如今郑安处于微妙境地,自然要关心一番。
到了郑安府上,苏老六见是魏伯仁大人便赶紧迎入客厅,若是其它官僚郑安嘱咐一律不见。为什么要见魏伯仁呢?因为他是负有皇命的人,他的话可以传到京城甚至皇上耳朵里,所以不得轻视。再说,毕竟是老同学,对他的造访拒之门外,可能会被传为笑柄。
郑安刚完成一副“心经”条幅,便拿出来给魏伯仁看,言语中流露出厌倦官场,寄情山水的想法。
“郑兄,一别数年,书法绘画技艺突飞猛进,直追唐宋,非常人能比,前途无量啊。”魏伯仁这番话是出于真心,对他的技艺由衷地表示敬佩。
郑安笑着摆摆手,示意魏伯仁坐下后说道:“俗话说,所以用笔之难,难在笔力刚劲,刚劲非用猛力,使蛮力则僵。要刚柔并济,擅用笔者,笔毫周身有力,可倒可起。魏兄,你不觉得这与做官很像吗?郑某之所以还没有功到笔成,就是缺少其中的要领。”
“郑兄过谦了,当初苏州同窗,能有几人达到你的境界?”魏伯仁说道。
“不然吧,魏兄的政绩便是远超我等。”郑安深深叹气道,“话又要说回来了,你我今日虽然同在地方,毕竟还是不同的,你常年在京城衙门,远离地方事务,不会事务缠身,下来也只是蜻蜓点水,过些日子就回去了。我呢就不同了,地方官不好当啊,管着数十万张口吃饭,难免有吃肉骂娘的事情。种种难事,这些我都得忍受。”
郑安的实话,不免让魏伯仁生出一些同情之心来。地方要员其实心里都清楚,只是遇到事情的时候,如何处置,便是一个学问,这学问恐怕够人学习一辈子。有超脱者,清廉一生;也有近黑者,用权一世;更有身狠者,残暴一时。这郑安究竟属于哪一类,魏伯仁还不很清楚。
“眼下寿阳事件,巡抚大人已经派员重审,郑兄滞留省城,不知有何想法?”魏伯仁既然话已至此,他便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