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宗达微微颔首,道:“是啊!去年讨论你的升迁时,我们几个曾经想过把你直接升任淮安知府,也有意调你回户部等,皆想发挥你之所长,能为这朝廷多些进项罢了。你这监察御史的职务,却是圣心独断的结果,你在这任上还要用心,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才是。”
章维苦笑道:“这御史一职,不涉实务,陛下难道要从宏观上抓全国的税收漏洞,增加朝廷收入?”
吴宗达道:“圣意不可妄自揣测。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今后行事应全面考虑,切不可与全体士绅为敌,否则你必成为众矢之的,到时恐怕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听吴宗达这话,章维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这粮税到底流失到哪里去了,这些朝中高官又有哪个不明白?只是他们都不敢轻动大家的利益罢了。前朝谭阁老正是动了这个,堂堂阁老,权倾朝野,最终也落得个凄惨下场。”
想到这里,章维躬身对吴宗达道:“多谢阁老提点,下官谨记于心。其实下官也明白,宝应之事,用之宝应一县尚可,不要说全国,就是放在淮安一府,也是万万不行的,否则光是那齐王我便惹不起。”
章维在宝应县使用的严格按大文律收税的办法,严格来说是犯是官场的忌讳的。只是宝应恰好没有势力大的士绅,而章维一上任就拿下了全县粮霸的首脑,又在接连几场战斗中击败抓获了大批水匪,给全县士绅以极大的震慑,才顺利控制住了全局。
后来章维在章泽天的建议下,又将丈量田地和征粮的细节控制在宝应县的范围内,并没有大肆宣扬。而他给宝应县带来的兴修水利,兴办教育等利民的举措,以及互助会给出的高于水匪的粮价,也给全县地主带来了不小的好处,足以抵偿他们所交的那一点田税,才将他的形象从开始时严格征粮的“恶吏”,变成了离任时万民跪送的“清官”。
现在要是让他把宝应的经验推行到全国,那绝对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引来众士绅一齐声讨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这时,晚餐送过来了。吴宗达吃的十分简单,一盘青菜,一段烤鱼,一小碗米饭和一碗粥便是全部内容了。
章维陪吴宗达吃了晚饭,临别时,吴宗达说道:“承之,你的能力不弱,心性也坚毅,又有互助会相助,我看好你的将来。我最近总感觉做事时力不从心,可能是年龄大了吧,已经打算向陛下乞骸骨回乡了。这朝堂今后总归是要由你们年轻人来掌控的,我不打算在这里对你们指手画脚,只嘱咐你一句话,万事三思而后行,先保全自身才能一展所长,不要急功近利。”
章维急道:“阁老,你在这朝中就是定海神针,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你退下去会乱起来的。”
吴宗达笑道:“这天下离了谁都一样。我算看明白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和稀泥,那两位恐怕早已分出输赢了,何至于一拖几年?当初就该学徐阁老,把事情直接丢给他们两人,谁行谁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