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晗在飞奔。
是真的“飞”奔，整个人浮在空中，每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样，稳稳地托住他。
每一步跨出，就是数十米的距离，空中不断有白色的云汽震荡开来，如同神明的脚印。
孙鹿婵趴在叶晗背上，白生生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像是不喜欢天上的大风，她把脸藏在叶晗背后，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拾酒紧跟在叶晗身侧，其余众人也与他并肩而行。
叶晗的速度已是风驰电掣，但他们却并不稍慢半步。
甚至，还有余力开口说话。
“叶晗兄弟，我不是说了么，已经让人去保护你的家人了，虽然你家房子没保住，但人都是好好的，一点儿没伤着。”即便是在飞奔，唐拾酒的气息仍然平稳，声音不大，却依然清晰，丝毫不受满天狂风的影响，“不用太着急的，来，吃点瓜子？”
叶晗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瓜子，摇摇头：“抱歉，我心里记挂家人，实在是吃不下这些。”
唐拾酒拍掉钱承锦伸过来讨瓜子的手，一边自己嗑起瓜子，一边感叹：“叶晗兄弟是个重情义的人啊，真难得。”
“重情义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有什么难得的？”叶晗奇怪地瞥了一眼唐拾酒。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天经地义，但对于武者，尤其是像叶晗兄弟你这样强大的武者来说，就不一定了。”唐拾酒嗑着瓜子，嘎嘣嘎嘣的，却不影响说话，“像我唐家的道子，修为大概和叶晗兄弟差不多，但是一天到晚臭着张脸，跟谁都是冷冰冰的，别人以为他是嚣张，其实不是的。”
唐拾酒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他是把全部生命都投入武道修行中了啊，对他来说，亲人、朋友、人际交往等等等等，都没有他的武道修行重要，自然也就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
“其实也不止是他，五姓七宗各家的道子，也差不多都这样，甚至宗族内的长辈高人，也都是这个性子，是吧？”最后一句话，唐拾酒是向着其他人问的。
被问到的六个人表情各异，但都默默点头。
“所以我才说，叶晗兄弟你这样的性子很难得啊。”唐拾酒忽然笑起来，啐了一声，“要我说，人就应该这样，高兴了笑，伤心了哭，饿了大块吃肉，渴了举杯畅饮。活成他们那样，简直是变成了武道的傀儡，都不能算是人！”
“老唐你少说两句。”钱承锦看他还想骂，赶紧拦住，“这话是我们能说的吗？你之前因为嘴碎吃了多少亏，还记不住教训呢？要我说啊，这都是各人选择，没什么好说的，你看看你多好的天赋，就是因为不能专注于武道，所以才陷在瓶颈里这么多年，不觉得可惜吗？”
唐拾酒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脚，悻悻地摸出葫芦来，“吨吨吨”闷了一大口，不再说话了。
都是习武之人，无论是什么性子，总归都是想不断进步的。
毕竟武者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最后都是在与自己斗。
如果可以，谁不想不断战胜自己，去看看更远处的风景呢？
叶晗看了唐拾酒一眼，他身上气机强盛却混沌，像是找不到自己的路，不得不到处乱撞的无头苍蝇。
又或者，是找到了自己的路，却不知道该不该、能不能坚持到底，而不断地犹豫踌躇。
“其实想兼顾性情与修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叶晗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他点一条路，结个善缘，“左右不过是一句话——因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简简单单十个字，听在唐拾酒耳中，却像是震雷霹雳，听得他整个人一哆嗦，像是惊了，又像是悟了。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如果不是钱承锦眼疾手快拉住他，这会儿就已经被众人抛下。
钱承锦看着这个老朋友，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茫，知道他到了顿悟的紧要关头，干脆一把将他扛在肩头，既是给他省力，又是给他护法。
“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运气好，生了一身好筋骨，没想到对于武道的认识也独辟蹊径，超越时代。”钱承锦看了叶晗一眼，心里有些复杂。
一行人各怀心思，都不再说话，只有孙鹿婵把小脸埋在叶晗背后，只露出弯成一个得意弧度的嘴角。
从城南到武馆街，对于化神高手来说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很快众人就抵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