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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云怀雾 3·探雾(1 / 2)

顾如念眼眶红润,站起身狠狠朝门外看去,抓起酒杯一把摔碎,低低道:“我这道风回来了。”

萧如是不明所以,他哪看得到顾如念脑子里的景象,以为是被无赖泼皮惹恼了负气在心,于是倒了杯酒:“顾兄,这点事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小角色过后随随便便就收拾了。”

顾如念接过酒,一饮而尽,怀恨道:“这里哪有家的样子,你们是不知道,刚才那厮才是真正杀人噬血的家伙,江洋大盗董氏三兄弟,他就是三人之一的董天威,以前只听名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见着活人了才终于想起来,他还是我的发小。”

万一泊大吃一惊,酒斟出桌外:“董…董氏三兄弟怎么在这里?要了亲命了!还是你发小,你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真是人杰地灵。”

萧如是拍起大腿道:“哈哈哈还好差服湿了没穿,不然刚才绝对能打起来还把店都拆了,今晚咱就没地方睡了。”

万一泊忽然后脊背一阵凉,开始后怕起来,若是入镇时与老妇说明自己是官差,指不定就折在这穷乡僻壤了。

顾如念:“前一阵子江湖传闻董天成暴病而亡,通缉传票都销了,另外两人就此宣布金盆洗手,既然这家伙是董天威,那董霸也会在这里,而且看这情况算来,今天晚上怕不是董天成的头七哦。”

杨清明把话题一点:“顾爷都想起来了吗?”

顾如念:“有用的一点没捞着,烂遭事倒是记起来不少,真是冤家路窄了……我还想看到更多这里的东西,过一会收拾收拾我出去走一趟。”

萧如是:“要不这样吧,老万你上不了房,待会你就和老杨在店里吧,他们应该认出不杨清明,如果暴露了不知道会不会也想沾一沾咱们这趟水,你留下,有个万一也能应付一阵子保险一点,我就和顾如念出去走走看看。”

万一泊:“你真是想我所想,我才不想出去,那两个谁我都对付不了,再说白日里雾都这么大了,更何况入夜了,我不怕迷路也怕被别的什么抓了去哩,鬼知道还能遇到哪路的高手,这里的人我谁都惹不起,我老老实实呆着晾衣服就是了,主要是你们,小心点,别冲动了打起来把我们掺进去,我们只是解差,押的还是杨清明,没功夫掺和别的事。”

顾如念:“用不着,他们两个我一个人能应付,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给你们添麻烦。”

萧如是:“你就嘚瑟吧,你现在气息脚步乱得死死的,脚跟上全是泥对得起你这么好的轻功吗,老万胡乱砍你一刀估计你都躲不开,他既然都见过咱们,戏都演给人看了,那咱们现在是一条船的人,村里除了咱们应该就没外人了,到时候真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我们谁都逃不掉,我跟你去吧,指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人物呢,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拉你一把,我只求今天夜里平安无事,明日我们走后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可管不着,你说是不是。”

顾如念短短叹了一口气,作揖道:“给诸位添麻烦了,顾某人羞愧。”

自从店里闹出了个董天威以后,店里就一直无人光顾,店家也早早的插上了门板,把蜡烛都吹了,只柜台留了一豆油灯点账,萧如是在客房,透过窗往外看,本是一片雾蒙蒙的镇子,入夜后更是两眼一抹黑,街灯门灯全无,每门每户仅有伙房不断的薪柴透出丝丝细微的光韵,这也奈何不了层层叠雾,遮盖得严丝合缝,入夜了镇子里的人怎么都不点街灯?远处看不到也就罢了,这楼下四周的人家也是关窗闭户一片死寂,整个镇子像是被一层不透气的黑压得不露生机,可笑的是这恰恰是生机盎然之地。

杨清明去伙房晒衣服,昏暗中几次磕磕绊绊:“店家,这一盏油灯暗了些,怎么不多燃几盏灯?客房里的蜡烛也短得可怜呐,我们是不差这点钱的。”

店家:“哎哟难为客官了,招待不周深感愧疚,客观有所不知,今夜里镇上有一桩喜事,我们不好张扬,这样吧,少收你们一半的房钱如何?招待不周多有担待。”

杨清明:“这是办喜事又不是办丧事,本就该热热闹闹的干嘛不张扬。”

店家支支吾吾:“嗨~说是喜事,但并不是什么值得沾喜的事,我也不明说,客观早早歇息吧,倘若真的想寻什么远房亲戚,待到明日天光大亮也不妨事的。”

此时,萧如是已束紧腰带,蒙上一块黑布,顾如念推门进,抛给萧如是一柄火折子,吹灭蜡烛,窗户大开,两个黑影攀上屋顶。

顾如念:“全镇一片黑,只有那边灯火通明染红了一大片烟云,他董天威要办丧,除了那里别无他处了。”

萧如是:“刚听得楼下店家说是喜事是怎么个意思,你们镇还有这种说法?很忌讳吗?”

顾如念:“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又能问谁去,百闻不如一见,去看就知道了。”说罢化作一团黑影融入黑夜。浓雾,无月光,无灯火,仅一把火折,勉强照亮两步路,道路或泥泞或坎坷,好在房屋齐整且坐落有致,路不便走,岂不是逼我飞檐走壁登高望远?飞贼最爱找这等借口。

要说这坐云镇常年来烟笼雾锁,这屋顶上的瓦早已生遍了苔藓,勤换还是白费力气,倒不如让苔藓生满,也不妨遮雨,反倒冬暖夏凉,但是这对于梁上君子来说并不友好,把耗子扔进油缸里也不过如此,哪怕是顾如念这等如风过境的人物也不消这般折腾,更何况现在心神不定。

萧如是:“这排屋子靠山,湿气更重,苔藓自然更茂盛,我去路对面的屋顶探一探。”

一个闪身萧如是落在路对头的屋顶,却双脚一滑霎时浮空,好在一个顺滑的翻身平稳着地虚惊一场,这屋顶太湿滑怕是走不了了,顾如念叹了口气,跃下屋顶正打算走陆路,突然,巷子拐角响彻一通锣鼓唢呐,这距离很近很近,等不及二人反应,拐角转入两人一身素衣,额系白布条头顶白披帽,手持箩筐,满天撒纸钱,紧随其后一人唢呐、一人敲锣、一人打鼓,吹的都是喜,扮的都是丧,三人过后,二抬的大红轿子上别着惨白的大纸花,左右侍二人有两盏白灯笼,随后是一行扁担,伪金假银,纸人纸马,娇前时不时点燃一小串炮仗,把雾气震得直抖擞。这一阵仗目中无人般直直行过顾萧二人当间,突如其来让顾萧二人不知所措,只背贴着墙站着,像是两尊门神巍然不动,在黑夜里这么明晃晃的站着也不知道是藏住了还是没藏住,就这么目送这行人远去。

顾如念冷笑道:“原来他们避讳的是这个,难怪,喜丧啊。”

萧如是:“是没被发现还是压根没工夫理咱们?”

顾如念:“董天成死了还不忘捞点好,刚刚还愁着没人给咱带路,走,跟上去。”

不远不近,顾萧二人分走两边,跟着这豆子般的灯火,远看就像两个随行的护卫,在守卫轿子里的人。轿子里,嘴惹红妆,玉面恰似点粉揉匀的晨露,画了柳叶黛青的细眉,落泪晕开浓妆,凤冠霞帔底下默不作声,呆若木鸡失魂落魄,这世间多的是生离死别,不得成全的人啊把情丝带到了地底下,活着的苦情人啊,甚至愿意舍弃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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