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安静了一瞬，原本迈开脚步的众人纷纷停下，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黄发男生，他身边的人连忙避开，空出了一块地。
没有人附和他。
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这人说的话大概没经过大脑……
这里的人这么多，若是真要平分，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不过这话让某些人心动了。
黄发男生的眼神到处乱瞟，额头冒着冷汗，他压下颤抖的语气，继续说着一些挑拨人心的话。
由于无人反驳，他越说越起劲，倒是从容了些许，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
这笑容在林依依眼中显得尤为可恶。
“这三个人在平时捣乱就算了，这种关键时刻居然也这样！”蓝发少女义愤填膺道。
她四处看了一眼，没找到另外两位黄毛不良。
身为同班同学，真是羞于与他们为伍，林依依想，白羽同学好像就是被他们带到神海体育馆的……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白羽和人，他的表情阴郁，眼眸藏于乱发下的阴影中。那蕴藏着懦弱的眼瞳仿佛失去了光彩，死死盯着人群中的黄毛。
林依依打了个寒颤，隐约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恶意。
“白羽同学，你怎么了？在害怕吗？”林依依皱眉道。
白羽和人愣神，在林依依的注视中垂下眼眸，摇头说：“没……没什么。”
“看起来怪怪的……”
林依依仔细思索一番，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逐渐露出笑容。
现在正是展现她独当一面的成熟气质之时！
等她回到家里，提前到家的哥哥就会打开门，然后她再把这事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到时候，哥哥将惊叹于她远超男生的勇气，一边说着不应该再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一边跪下来乞求她的原谅。
哼哼
“笨蛋哥哥……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哼……不过你只要道歉就好啦，不用跪下来的。”
白羽和人：？？？
什么跪下来？是要我跪下来道谢吗？
看着自言自语傻笑着的蓝发少女，白羽和人表情呆滞。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平静了许多，但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也加快了。
林依依摇头叹气，从水手服的裙子口袋里取出大把灵符，抽了几张交给白羽和人。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拿你没办法。”她得意地笑着，“拿好了，这样就不会怕了吧？”
蓝发少女背着聚光灯和人群，在轻盈光晕的照耀下，笑靥如花。
“……嗯。”
接过灵符，听着少女讲解不同灵符的效果，白羽和人的思绪逐渐飘远。
他想起学校里，那个黑袍人曾说过的话。
——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于是他放弃了和那几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就是这样，喂，你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白羽和人回过神，连连点头。
“我要去贡献灵符，你要一起来吗……话说鹿岛老师去哪了？”林依依疑惑道。
“那边。”
白羽和人指向黄发男生的方向。
鹿岛千寻正鬼鬼祟祟地混在人群中间，眼神似乎染着一丝杀意。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破坏大局的人。
所以为了不久后的防守战，她心里产生了把这黄毛敲晕的想法。
“这位同学，如果你不打算帮忙，还请不要捣乱。”
听着黄发男生挑拨式的发言，板桥飞鸟不打算再忍了。她推了推圆框眼镜，神情不复往常的温和，冷若冰霜，严肃至极。
“捣乱？你要搞清楚，我只是在提出合理的意见而已，还是说你们不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黄毛指着身边的人群，神情逐渐狰狞：“这里有这么多人，难道不该让大伙好好评一评么！”
这人在害怕，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还是他另有目的？
板桥飞鸟冷眼俯视着黄毛，说：“如果你的意见确实‘合理’，自然不会有人忽视你的想法。”
“合理？你是想说我的意见不合理？”
黄毛吼道：“那你说说，把我们唯一的保命手段交给这些没用的废物，这叫合理吗！”
“你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只能站在这，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守住围墙吗？他们根本挡不住那些怪物！”
“收缩战线是因为人手不足……”
板桥飞鸟话未说完，黄毛提高音量，将其打断：“事实证明他们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们凭什么要把东西都交给他们？！”
这番话引起了人群的躁动，他们思索过后，发现这话好像说的没错。
始终滞留于安全区的众人不知道守城者的功绩，守城者们击溃肉山、阻挡大量高速怪物，争取了不少时间。然而众人往往只在乎结果，不会去关注过程。
结果就是，他们没守住金属围墙。
“我要求平分所有除灵道具，每个人都应该有自保能力，而不是依靠那群没用的废物！”
黄毛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看向周围：“谁赞成？谁反对？！”
拿到足量的除灵道具，这就是他的目的。
别说贡献出哪怕一张批发灵符，黄毛身上连一个除灵道具都没有，而且他还和那两位狐朋狗友分开了。
独自行动的他担心会被别人报复。
那些被他们抢过钱的学生、被他们揍过的人，全都很危险。
黄毛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神海学园以及校外的学生，若是他没有落单还好说……
所以他选择把水搅浑，为自己谋求利益。只要手里拿着除灵道具，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来到安全区之后，黄毛没再去过金属围墙那边，丝毫不清楚怪物的数量究竟有多少。
不过，就算他知道，多半也会选择这么做，因为他不相信其他人。
如果外圈的战士故意漏掉一两只怪物，让它们杀死他，该怎么办？如果有人把自己从安全区推出去，又该怎么办？
不能指望这群废物。
黄毛如是想到。
“说的对！那些道具不该由你们拿着！”人群中，有人将口袋里的灵符藏得更深，大声喊道，“应该让道具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连城门都守不住的废物不配拿着除灵道具！”
“既然从城门退回来了，就别想着让我们相信！”
“……”
类似的声音正在增多，他们藏在人群中间，小心地低着头。就像是在网络上肆意敲打键盘一般，躲在屏幕后面，散播着内心的恶意，自认为这样便不用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他们抱着浑水摸鱼的打算，想要弄到更多的除灵道具。
反正有个白痴在前面挡着，就算事后追究也找不到他们头上。
“够了。”
板桥飞鸟只能记住少数几人的面容，她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但那自扩音器传出的冰冷语声却冻结了氛围般，让所有抱怨声瞬息停下。
“你们搞错了几件事情。”
板桥飞鸟顺着中央场地的楼梯向下走去，竖起手指。
“第一，任何一位守城者本就没有义务保护你们，他们所做的事情是对自己负责，仅此而已。”
板桥飞鸟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如果没有他们抵挡了那么久，你们以为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有时间去讨论这些废话？”
板桥飞鸟走下楼梯，附近的人群自觉散开，她一路走到黄毛面前，散发出的气势让黄毛忍不住后退几步。
她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我想请问一下……身处于‘废物’的庇护下的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令人称道的事情？”
“……”
“……”
“……”
“请问，你们，做了，什么！”板桥飞鸟难掩怒火。
现场氛围凝滞，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他们在围墙那边阻挡怪物的时候，你们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看着比赛！
他们遭遇危险的时候，你们在享受的安全的同时还对此不以为然！
而现在他们好不容易安全回到这里，你们不仅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去斥责他们做出的努力！”
板桥飞鸟按下紧握的拳头，质问道：
“既然对他们不满意，你们为什么不去帮忙？！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他们？！你们凭什么……”
板桥飞鸟轻咬着嘴唇，眼眶逐渐湿润，她哽咽道：
“你们知道有多少守城者被怪物杀死了吗？！他们凭什么在死后还要被你们这种人……凭什么……”
在马尾辫少女忍不住放声大哭后，众人这才惊觉，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威严的领导者，而是一位年仅15岁的普通女孩。
她的质问句句诛心，一些人刚才产生了抱怨的想法，此时皆是羞愧地低下脑袋。
红发少女从背后抱住板桥飞鸟，将她转过来，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不哭不哭……”
赤羽香惠念叨了许久，才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黄毛。
“我记住你了，你迟早要为今天的行为负责。”
她说完之后，便扶着板桥飞鸟转头离开：“班长大人，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别让大家努力争取出来的时间被继续浪费了。”
周围的人原本还在对着黄毛指指点点，听到这话，部分人立刻散开，走向各个帐篷。
这其中，想要浑水摸鱼的那批人行动得最快。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们或许还会举办一场以黄毛为主角的声讨大会。
渡边流明站在三十层阶梯高的中央赛场上，默默记下某些人。
他确实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还能看到一场小丑表演。渡边流明摇了摇头，拿着金色长弓的手掌突然一顿。
“小心！”
只见下方的黄毛气急败坏地跑向赤羽香惠和板桥飞鸟，两人背对着他，尚未察觉。
很显然，被赤羽香惠威胁后，黄毛害怕了。
一时想不到办法，脑袋不太清醒的黄毛想用他最擅长的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
与此同时，黄毛身侧响起破风声。
鹿岛千寻早就想站出来了，看到黄毛想要伤害她的学生，她立刻靠近，抬脚踢来。
砰！
腰部遭到重击，黄毛侧飞出去，摔进仍在围观的人群中。
人群低头看着他，伸手挡住嘴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他们站在聚光灯外的阴影中，表情难以看清，但那嫌恶的眼神伴着吵吵嚷嚷的低声指责，如同一根根银针，用力扎进黄毛全身。
黄毛捂着腰，猛然抬起头，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恶兽，恶狠狠地看着躲开的众人。
“混蛋……”
【——————】
黄毛脑海中的声音突然改变，于是本该就此停下的他站起身，再次跑向两人。
然后，一道光芒擦着他的耳朵，轻易切断气流吹起的发梢，随后携着锋锐气势，从他的左肩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