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有何计较?”召公虎低声问道。
“在下识得那将!”南仲言罢,指着对方阵中与贼酋私语的那位长髯将领。
召公虎猝然皱眉,方兴从老太保眼神中读出惶恐。莫非,这位愣头愣脑的南仲将军,竟然与敌营中的贼人相识?这岂不是养虎为患?
不过南仲也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他侧身从车内取来雕弓,搭上翎箭,拉了个满弦。
说时迟、那时快,陆浑戎贼酋也察觉情况不妙,刚要下令冲锋,却见他身旁那长髯将领反手抽刀,手起刀落,剁翻其车右,翻身上车。只见此人身形长大、动作矫健,垫步拧腰,又砍死那首领的御者。
电光火石间,陆浑戎首领措手不及,正待逃脱,此时正好南仲箭到,“嗖”一声,直插其肩胛,透骨而过。
那首领虽然悍武,但连吃暗亏,毫无还手之力,霎时被那长髯好汉勒住脖子,纵使血流如注,却动弹不得。
“放弃抵抗,降者不杀!”
那长髯大将一声暴喝,好一个威风凛凛!陆浑戎阵中本多是临时拼凑的行伍,一则怕伤到首领性命,二则摄于那骁将的悍勇,都呆在原地犯愣。
南仲如何能放过如此良机,也不顾地位悬殊,竟命令起召公虎来:“主帅,还不下令进攻?”
召公虎这才回过神来,也不以为忤,令旗一挥,手下数百名虎贲勇士车马齐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王师虽无当年之勇,但这些士兵还算是残余的精锐,各个如狼似虎、风卷残云。
对面戎人纵使三倍数量于虎贲师,但说他们是“杂兵”或许都算抬举。还没经过一番冲锋,群龙无首的陆浑戎叛贼便作鸟兽散。
方兴隔岸观火,只见南仲抄起一柄长戟,如蛟龙出洞,尖刃所过,皆有敌军丧命;而敌阵那位长髯大将手持利刃,犹巨蜃翻江,寒光到处,尽是贼众授首。
不多时,敌军大部溃散于渭水南岸,争先恐后地泅水而渡,踩踏、淹死者众多。召公虎见敌军已如丧家之犬,显然不愿多造杀孽,便下令鸣金收兵。
烟尘散尽,周王师杀敌数百,却并未遭遇多少减员。两员骁将携手并肩,笑着朝召公虎大踏步走来。
此时,夕照驱散整日阴霾,残阳如血。
召公虎心情大好,赶忙下车,迎将上去。
“孤前番率军前往彘林,苦于手中无猛将强帅,今日得见二位英姿,正合孤之所愿也!”
二将闻言,皆行军礼以谢。方兴特意瞥了一眼召公虎身后的周王师其余将校,皆面露惭色。老太保历来言行周全,今日大喜之下,也不吝赞美之词。
“太保受惊,”那长髯大将这才想起手中还有俘虏,“此乃陆浑戎贼酋……”
他这一松手,方才还鬼叫连连的陆浑戎首领突然如一滩烂泥般,倒在阵前,南仲一探鼻息,早已身亡。
“死有余辜!”召公虎倒不在意,而是问南仲道,“敢问这位壮士大名?”
南仲拱手道道:“此人乃末将刎颈之交,名曰师寰。他国人暴动中救得末将性命,归隐南山,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送我投军者亦是此人。”
方兴见这二人年龄相差不少——南仲将军二十出头,而这壮士师寰却年过而立,他们怎么如何以兄弟相称?
“师寰?”召公虎略有沉吟。
那长髯大汉俯身下拜:“草民师寰,见过太保。”
“壮士平身,这名字好生耳熟……”召公虎扶起师寰,端详道。
“草民祖上乃是成王、康王乐师,名曰师玄者,故得赐命师氏……”
“不是问你这个,”老太保又道,“十四年前,虎贲师中有个年少英雄,可是阁下?”
师寰扫了南仲一眼,略带羞愧道:“正是不才。”
南仲赶忙补充道:“太保容禀,当年末将家父受暴民所害,正是逢师寰兄长相救。末将发誓,他绝未曾参加暴动!”
方兴闻言忍俊不禁,心道这南兄好无城府,太保都还没问,他便一口咬定师寰壮士与国人暴动无关,这未免也太欲盖弥彰了罢?
召公虎沉默不语,南仲和师寰面面相觑。
“是了,”老太保突然发声,对南仲道,“乃父可是昔日王宫守将南偃?”
南仲一愣,反问道:“太保如何得知?”
“那这位师将军,”召公虎压低了声音,“便是当初校场演武误伤虢国世子,而被其父太傅虢公诬陷逼反的少年将星?”
“草民认罪!”师寰八尺大汉,闻言应声跪倒谢罪。
南仲见状,也跟着下拜磕头。
“无罪无罪,”召公虎赶忙欠身搀扶,“二位虎将快快请起!昔日,师将军与南偃将军蒙冤未得昭雪,今日不计前嫌,平定陆浑戎之乱,解大周燃眉之急,乃功臣也!”
师寰、南仲起身谢过:“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召公虎大喜,当场册封师寰为旅长,与南仲同领虎贲军卫兵。
“二位壮士,来年太子即位登基,孤定当表奏新王,加封汝等,以统领周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