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子!女公子!”阿岚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嘘!别吵!”召芷头也不回,恶狠狠地朝侍女握了下拳。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丫头自省亲回来后,越来越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可召芷似乎忘了,此刻的自己,正做着更“无法无天”的事情。她趁着下人们都在用餐之时,费劲全身力气,从柴房偷偷搬来几个柴垛,摆在公父书房的后窗下,爬上去偷听屋内对话。
还好,召芷感叹自己运气还不错,一则没有被公父发现,二则也没有失足跌伤。
“女公子,你胆子也忒大了!”丫头值得无奈替她扶着摇摇欲坠的柴垛,怨声连连。
召芷尴尬地笑了笑,不失得意。回想起来,自公父出征彘林回府后,自己确实做了不少出格之事。
召公虎府规极严,对爱女更是禁令颇多——不能私自出府半步,不能进他人房间,不能跨墙头玩耍,不能偷听他人对话……到目前为止,除了第一条还能谨守之外,其他戒律都挨个破了一遍。
“阿岚,你怎么来了?”召芷明知故问,慢慢从柴垛上跳将下来。
丫头几近无语:“我可是一顿好找,就差没掘地三尺咯,谁能想到你躲在这里!”
“拜托你小点声,万一被公父听见,又要责罚芷儿胡闹咯!”
“可是你刚才……”阿岚指着召公虎书房的后窗,瞠目结舌。
“可是什么可是,话恁地多了,”召芷又白了她一眼,“快把这柴垛搬回原地,可别让人看到。”
“唉,”丫头长叹一口气,“只怪阿岚命苦,摊上你这么一个主子……”
待一切收拾停当,召芷又再三检查一番,确认没留下任何痕迹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闺房。而在她身后,忙活了好一阵、累的香汗淋漓的阿岚垂头丧气地跟着。
梳妆奁前,召芷一边擦除脂粉,一边幽幽道:“嘿,你说,他这么迟了还急匆匆出府,所为何事?”
“他?”阿岚有口无心地应着,“女公子说谁呀?”她惫遢无比,正缝补着主人被柴枝刮破的裙摆。
“废话,”召芷作势要打,“当然是他。”
“嗨,你说方叔呀?”阿岚朝冻得发紫的手中呵了口气,“不对呀。”
“甚么不对?”
“女公子,方才在太保书房旁偷听的人可是你,咋还问起我来了?”
“放肆,胡言乱语,芷儿哪里偷听?”召芷剑眉一竖,顺手把一盒脂粉丢向阿岚,撒得满地都是。
丫头无奈,只得默默取来笤帚,一边打扫,一边喃喃自语。
召芷也觉过分,劝慰了阿岚几句,又宛如没事人儿一样,笑嘻嘻地问道:“你说,适才公父召方叔商议,说来说去都是甚么‘五路犯周’,甚么‘伊洛之戎’的,到底是何趣事?”
“啥?女公子,这些事和‘有趣’二字可是半点不沾呐。”阿岚不可思议。
“怎么?”
“真不知道?”丫头一脸严肃,略带惊慌道,“街头巷尾今日早就传遍,说一日之内,竟有五路戎狄蛮夷犯边,数十万敌军压境,不日就会兵临镐京城下。”
“数十万?他们加起来都没这么多人吧?”召芷知道镐京国人喜欢以讹传讹,坊间流言唯恐天下不乱,总是极尽夸张之能事。
“可不是么,”阿岚似乎对此深信不疑,“今日镐京城接连来了五趟边关急报,听说不少国人们都已出城避战祸去也!”
“这么严重?”召芷见丫头说得有板有眼,心中不禁也有三分相信,七分慌乱。
只不过,她的慌乱更多来自于公父。召公虎今日先是面带愁容地下了朝,又连轴转地接见太宰、大司马、少师、少保等诸多卿大夫,最后还匆匆寻方兴去议事。
种种迹象表明,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定然小不了。上次见他如此慌张,还是从彘林凯旋、议立太子之时。
皆因事出蹊跷,召芷这才破天荒地爬到书房窗外,想偷听公父谈话。当然,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甘冒被重责风险为之的,是召公虎的谈话对象——方兴。
“女公子,你具体听到些什么?快和丫头说说。”窥私乃人之天性,少女阿岚比召芷还年轻两岁,自不免俗。
“后窗和坐席隔着好多书柜呢,公父固然发现不了隔墙有耳,但芷儿却也听得不太清。起初都是些用兵打仗之法,可是无聊的紧。到最后,好像有说到要去请一个人出山,对了,是叫兮什么甫的……”
“兮吉甫?”阿岚突然来了精神。
“怎么?你认识他?”
“嗨,女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他就是兮甲呀,镐京城有名的采花贼……”
“采花贼?”召芷恍恍惚惚有些印象,几次话到嘴边,但又一时说不上来。心想,本姑娘乃是堂堂大周太保的黄花大闺女,又哪认识什么采花贼。
阿岚又道:“就是那个什么‘木瓜’,什么‘琼琚’的兮甲兮吉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