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周王师刚入镐京城,那边厢,各种大小消息便在城内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太保府内也传得有鼻子有脸。
召芷在闺房中等得气闷,阿岚已经出去大半天,也不知都去向哪里,还不赶紧回来给人家说外面的热闹之事。
镐京城里喧嚣不已,上次这么人声鼎沸还是在半年之前。只是,当时的国人们可都在忙着暴动、示威、游行,哪似这般兴高采烈?即便是去年公父出征彘林归来,民众反响也没有此次热烈。
越是这种时候,召芷越痛恨自己的“高贵”身份——什么太保之女,什么锦衣玉食,连个出门的自由也没有,好生无聊。
回想起过去的三个月,召芷受尽煎熬,白日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教书先生的课,晚上则要阿岚给自己说老掉牙的童话故事催眠,半夜还经常从噩梦中惊醒,彻夜以泪洗面。
所幸,公父此次平定五路叛乱,顺利凯旋,名望渐隆。女以父贵,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如何不为他老人家欣喜万分?
至于方兴,三个月前他主动请缨出战,让召芷都气得几乎吐血。如今,镐京城内流传着他此役立下大功的事迹,召芷更是惊奇——他那瘦弱身板也能上阵杀敌么?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就这样,召芷托腮在窗边等了半天,茶饭不思,差点昏睡过去。
这时,太保府门“吱呀”一开,阿岚从外头闪进身来。
召芷瞬间来了精神,蹦蹦跳跳下了阁楼,喊道:“阿岚,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女公子,”阿岚嫣然一笑,“哎呀,太精彩了!”
召芷白了她一眼,好你个丫头片子,你明明知道芷儿出不了府门,你却如此刺激我?
阿岚也不等主人催问,便把周王师如何入城,接受国人夹道相迎的场面如何热闹,在太庙中如何进行饮至之礼,召公虎如何威风凛凛地献俘,极尽所能,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召芷听得兴起,随口问道:“方兴呢?路边有没有听到人夸他?”
“倒是……没有……”
“没有么?没说他如何英勇杀敌?如何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
“哪里,”阿岚哭笑不得,“倒是听说他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楚人使团,可从没听说他上阵杀过敌人。”
“是么?”召芷有些失望,但随之又宽慰起来,“也好,他如果手上沾染过人血,芷儿也不敢跟他玩耍咯。”
阿岚风言风语笑道:“那自然没有,太保哪舍得让他上战场?”
“也是,”召芷又迫不及待问道,“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阿岚道:“太保日理万机,饮至献俘之后,他马不停蹄,又随天子一行去明堂议事了呢。”
召芷脸色绯红,腼腆地摇了摇头:“我是说他,方兴……他怎么还不回来?
“嗨,你说他呀,”阿岚神秘一笑,“人家是此役功臣,自然在殿外侯旨。”
召芷惊道:“候旨?你是说天子要召见他?”
阿岚满不在乎道:“当然,指不定天子一高兴,便给他个什么封赏呢。”
召芷心中小鹿乱撞,心想,周天子最好给他封赏个卿大夫什么大官,这样他就该和自己门当户对了吧?要真那样,公父就不会逼自己嫁给讨厌的诸侯,而是……想着想着,召芷只觉脸颊滚烫。
阿岚奇道:“女公子,你在笑什么?”
笑?我没在笑啊?召芷转过身去,背对着阿岚道:“对了,有传言说,公父认他作了义子,真有这事?”
“哟,女公子消息倒是灵通,”阿岚莞尔,“倒是有听说此事,他在汉水边舌战楚国使团,可露脸咯。”
“是吧?他怎么还不回来呢?”召芷嘟囔道,“芷儿真想听他好好说说那天的事情……对了……”
“什么对了?”阿岚一头雾水,“女公子怎么话说一半?”
召芷呼吸急促:“你说,你说,公父为何要认他当义子?是不是,这样我和他就……就门当户对了?”
阿岚像看着怪物一样盯着召芷,把头摇得飞快。
召芷好生不痛快:“有话快说!”
“我觉得相反,”阿岚小心翼翼道,“这一来,你们反倒成了兄妹……如何使得?”
召芷好是失望:“哼?那我不要这个兄长!他也配么?”心中却想,他当芷儿的夫君还差不多。
有阿岚在身边插科打诨,时间果然好打发许多。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傍晚,召公虎终于带着方兴回到府上,一见到公父,召芷就冲到他怀里,连哭带说一番。召公虎道是女儿担惊受怕了三个月,只一个劲安慰,很是宠溺。
用过晚食,召芷缠着召公虎给她说此次出征的故事,召公虎拗不过女儿,便给她说起了此次出征的奇闻轶事。又见方兴在场,便把少年在函谷关之战、汉阳舌战楚使之事也都和召芷说了一遍。
召芷听闻,瞠目结舌,原来这真实的故事远比传言还要精彩许多。她崇拜地看着方兴,心道,别看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到了外面可风光得很呐!
召公虎见方兴害羞,笑着对女儿道:“芷儿,为父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公父,何事如此正式?”召芷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