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此事万万不可!”依旧是虢公长父最先跳出来反对。
方兴冷冷看着这位气急败坏的太傅,看起来,虢公大人不仅没料及卫伯和竟在这个当口辞官,更没想到对方甘愿把太宰高位让贤于兮吉甫。
“虢公肠子似乎要悔青也,”方兴暗笑,“他若早知如此,恐怕他宁让大司马之位于兮吉甫,也要把太宰这个肥缺替世子虢季争取下来。”
“哦?太傅有何异议?”周王静随口一问。
“禀天子,大周开国两百余年,可从未有过布衣出身、而担任九卿要职者,更何况太宰乃是百官之首,岂能颇此成例?”虢公长父质疑道。
“太傅此言差矣,”卫伯和平静地看着虢公长父,“兮大夫乃蜀国宰相之子,岂是布衣?”
“这……其父客死镐京,蜀君便尽杀其族,兮甲流落关中,便是庶人也。”虢公长父振振有词,倒显然少了些底气。
虢公对满朝公卿历来颐指气使,唯独对卫伯和敬畏三分。方兴知道,当初国人暴动爆发时,虢公身为王师主帅却临阵脱逃,反倒是卫伯和领兵入京,最终才平此乱。至那以后,虢公对其又敬又怕。
“布衣身居高位者,自古有之!”卫伯和反讽道,“舜帝一介平民、大禹罪犯之子,伊尹、傅说出身低贱,齐太公磻溪隐士,就连古公亶父以上大周先王,亦非显贵达官。可恰恰是这些人,立下不世奇功,为后人称颂!虢公,你又如何能仅凭出身,就对贤才评头论足?”
卫伯和所言凿凿,掷地有声,任凭虢公长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反驳之语。
“太宰此举有失计较也,”虞公余臣见死党语塞,有意为其出头,整了整冠冕,出班道,“兮甲之才、之功或许有之。然而其出仕短短数年,便升任如此高位,怕是朝中众臣不服,大族权贵不服!”
“或许有之?”卫伯和嗤之以鼻,“兮大夫年虽三旬,但老成持重,兼文武兼备、博学多才。且其孤胆入犬戎虎穴,大败贼酋,立下大功却未得封赏,如何能平天下众议?”
“这……”虞公余臣同样语塞。
方兴看了眼召公虎,义父大人此时正向卫伯和投去感激的目光。似乎老太保对此也毫不知情,众人亦是不曾料到卫伯和向来中立,此时竟会如此力排众议,一心举荐兮吉甫。
“余一人意已决,”周王静起身道,“便依卫伯所奏,封兮甲大夫为太宰,位列九卿之首!”
见天子表态,虢公长父急不择言:“陛下,可众大夫皆弹劾兮甲……”
“此事休要再提!”周王静走下御阶,走到众臣跟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兮大夫大周立下卓著功勋,又曾在国人暴动中救余一命。余若不知恩图报,岂不冷了众卿家立功报国之心?”
虢公如丧考妣,只得悻悻退下。聪明反被聪明误,方兴心道——虢公本以为把世子虢季扶上大司马之位,便可彻底排挤召公虎倚仗的布衣大夫们。不料,兮吉甫却因祸得福,被周天子破格提拔为太宰,虢季反倒成其下属。
“兮大夫,”周王静来到兮吉甫跟前,“太傅对汝布衣之身颇有微词。”
“微臣乃外邦罪臣之后,承蒙天子不弃。”兮吉甫毕恭毕敬。
“久闻兮氏乃古蜀国大族,如今已被蜀君尽革其族,余甚惜之。”周王静不无同情,“可余有意拜汝为大周之宰,再用此已废之姓氏,恐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