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妹,你带来的那位高人究竟是谁?”
说话者有个浑厚又略带苍凉的声音。他满脸愁容,斜倚在社稷坛正中的几案之上,有气无力地问着自己的幼妹。
“一会儿你就知道咯!”芈芙婉转答道。在长兄面前,她倒没有任何害羞和局促。
“唉,芙妹像小时候一般调皮,”楚君熊霜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假如,咱们兄妹五人从不长大,那该多好?”
“要是君父不英年早逝,那便更好咧。”芈芙也黯然神伤,“都怪二兄,不知被何小人唆使,竟然把你逼到如此境地?”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熊霜微微抬起头,看着两边摇曳的火烛之光,“二弟熊雪才是当国君之料,而愚兄不是,我只想纵情山野,那才风流快活。”
熊霜眼前又浮现出熊雪那张布满虬髯的凶悍面庞,不禁寒毛直竖。这位二弟向来野心勃勃,岂是甘居人下之辈?不像自己,和多情柔肠的楚女娇娃们享受床笫之欢,那才是毕生追求。
楚人尚勇力,向来都拥护真正的勇敢者为君,中原人那一套父死子继、嫡长继位的花把式,南人丝毫不放在眼里。弑君?家常便饭耳。
芈芙美目黯然:“可楚人需要你这样的仁君,二兄杀伐过重,楚国在他手里会穷兵黩武、血流成河,咱们楚国再折腾不起也!”
小妹啊小妹,你还太天真,根本不懂政治之残酷。
“你那熊雪兄长军权独揽,一呼百应,早晚踩着愚兄的尸首登基,又何尝不是一番血流漂杵景象?”
熊霜人如其名,两鬓微霜,哪里像个年仅三十出头的壮年国君。
寡人和那熊雪,虽是一母同胞,可一山如何能容二虎?权利的游戏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小妹啊,我们兄妹五人再也回不去那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你的兄长们皆为楚王熊渠后人,血脉中流淌着篡位者的血液,除死方休,芙妹你真不该还抱有幻想。
“禀国君,门外矿官求见!”
一卫士来禀,打断了兄妹俩的对话。
“唔,唤他进来。”熊霜略带歉疚地看着小妹,“我先处理下矿上之事,稍后再陪你等那位‘高人’。”
如今军权旁落,楚国内政也权力分散,只剩下这堪称南国经济命脉的矿山,依旧掌握在熊霜手上。只有在接见矿官之时,他才觉得自己多少还像个国君。
“不必了。”芈芙嫣然。
“不必?”
“芙儿带来的那位高人,就是你要见的这位矿官。”
她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自从楚国出现内乱兆头,这半年多来她始终愁眉不展,早不见了童年时那如芙蓉花一般的悦颜。
矿官上了殿。
熊霜仔细打量那人,身高八尺有余,却不知为何一副恹恹模样,似是大病初愈,又好似重伤未痊。
国君满腹狐疑地看着小妹,不料她却早已面容绯红,躲到自己身边,正朝自己挤眉弄眼。唉,我这芙妹真是千年一遇的美人胚子,不知未来谁会如此好福气,以她为偶?
“敢问足下何人?”熊霜试探道。
那人似乎毫无准备,只是憨憨地把代表矿官身份铜牌举高,然后不断地朝芙妹噘着嘴,不知在示意些什么。那样子,活脱脱像一只呆头鹅。
“哎呀,”芈芙“咯咯”笑出声来,一捏熊霜,“你倒是跟他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