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酒酣初醒,已是日上三竿。
“怪不得圣贤周公旦力主禁酒,”方兴赶忙一骨碌爬起来,“酒肉真不是好东西,实在迷惑人之心智。”
他本非好酒贪杯之人,在赵家村贫寒的童年时自不必说,到了镐京城,不论是在太保府寄居,还是位居职方氏中大夫,他也几乎滴酒不沾,只在祭祀时偶尔品上一小口。
可昨夜,在熊徇的挑唆下,他借酒浇愁,谁知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竟喝了个酩酊大醉。
帐外,巴明已经等候多时,自从这位身高一丈的大汉“追随”方兴以来,倒是兢兢业业当起了自己的保镖,伴随左右,忠心耿耿。
“方大夫,我们该启程罢!”巴明的中原官话越说越好,只是巴、蜀口音依旧很重。
方兴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没多少行李,想到就要离开吉凶难料的楚都乔多城,心情一好,脚步更加轻快。
熊徇倒是起了个大早,派人在楚都北门等候着方兴一行,他早已准备好晋献给周天子的礼物,派了个大夫
就要离开楚国,楚君熊徇已经准备好礼物,派人晋献给周王静。
方兴对此人的貌恭实倨早已心知肚明,楚国此番给周王静准备的贡品定然也是不菲,只不过,送礼之人既非派的令尹屈破败、也非莫敖屈虔,只是不知从哪临时提拔了一位不知名的老头子担任中大夫,随方兴一道回京。
出了楚国乔多城,方兴心中感慨万分。
他流落南国,如今已过去整整两年,这两年里的苦辣酸甜,细细回味来,堪称五味杂陈。从神农架到乔多城,从巫山南岸到北岸,从鱼腹浦到蜀中,一路颠沛流离、聚少离多,不由唏嘘不已。
方兴在车辕上呆呆远眺,巴明则是默不作声地驾着马车。待方兴回过神来,他又开始同情起巴明的遭遇来。
“嘿,你不回去么?”
巴明一愣,显然没听懂方兴言下之意:“回去?咱这不是回镐京的路上么?”
方兴摇了摇头:“回你的故土。”
巴明一脸惆怅道:“我还能去哪?哪里是我的家?”
方兴遥指道:“新的巴国,不是你的故土么?”
“不,那不是我的巴国,”巴明露出凄异的苦笑,“那里已经没了我的族人,廩君族不复存在,又哪称得上故土?”
方兴点了点头,听闻此言,他不由得想起赵家村的一草一木,想起他在那里度过的并不算愉快的童年时光。如今八年过去,父亲方武、赵叔、赵家村民们早已化作一抔尘土,茹儿也不知下落,他无家可归,与巴明又有什么分别?
过了许久,方兴又问巴明道:“那……你要去哪?”
“跟你走,你去哪,我就去哪,”巴明补充道,“给你当护卫。”
“护卫?”
“方大夫,你身处危险而不自知。此前虢公想害你,如今熊徇想害你,不知道以后还有谁想害你。”
方兴转念一想,这倒也是实话,于是点头同意。
巴明大喜,将方兴恭恭敬敬扶上战车,自己则执起马鞭,为方兴执鞭坠镫。他虽是巴人,自幼未曾驾车,但后来在楚国军营中待得时间长了,也掌握了驾驭之术,几经训练,如今已驾轻就熟。
车行至乔多城郊外,方兴放眼四周群山,漫山遍野的野菊开放,尽收眼底,很是齐艳。楚国地处南国,虽是深秋,但花期皆晚,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