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凉风吹着树木新抽的枝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深幽的小路只有每隔十几米的昏黄路灯点缀，长长的尽头染着黑色与淡黄色的光晕，好像在那道路彼方有一头庞然大物张着巨嘴，等待行人自投罗网。
叶晓彤习惯了。
上完晚自修，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看电视，然后一个人洗澡睡觉。
对于一位刚满十五岁的初三学生来说或许太孤单了一些，但没关系，她习惯了。
只要爸爸不满身酒气地回家吐一地就好。
应该不会吧，听说他找到了新门路，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赌到天昏地暗，只要输得不是太快，应该两三天回不来。
这么一想，叶晓彤的心情就好多了，连带着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好像一只找到了可口食物的小白兔。
“哼哼哼”
她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脚步轻快，脑袋后面的马尾辫晃来晃去，就如女孩舒快的心跳一样，摇摆起伏。
生活总会变好的。
她想。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小猫手链，手链上挂着一张白色的猫脸，眯起眼睛憨憨的，陶瓷的质感冰冰凉凉，女孩脸颊露出浅浅的红晕。
这是二班的一个男生送她的。
其实叶晓彤不认识那个男生，只是听同桌说他叫辛仁飞，是二班的班草。
叶晓彤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班草呢！
虽说长得是挺好看的……
早上的第二节课课间，辛仁飞找到叶晓彤，磨磨蹭蹭地从兜里掏出小猫手链，他的脸好白，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害羞，脸上红彤彤的和熟透的苹果一样，白里透红。
叶晓彤好羡慕，一个男生居然可以比她还白。
辛仁飞把手链塞到她手上就一溜风跑了，身后还有一堆男生起哄，于是他跑得更快了，跑到楼梯口回头看了她一眼，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叶晓彤好笑，他跑得这么快，可是还有半分钟就上课了，他意识到从楼下爬回上来冲进教室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同桌告诉叶晓彤，这是辛仁飞在跟她表白。
叶晓彤不懂，假装笑过，或者说她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懂。
只是……
她捏了捏手腕上的猫脸，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没来由地低落。
女人的心思就像汹涌海面上的小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翻就翻。
女孩也一样。
“孩子，孩子……”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小巷中传来，叶晓彤听到声音愣了愣。
那声音好像是干巴的叶子，一掰就碎，又似用长长的指甲刮动毛玻璃，斯拉斯拉的让人毛骨悚然。
“孩子，帮帮我好吗？”
一点阴冷的白色微光从小巷中亮起，叶晓彤看到一张苍老污秽的面孔。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披散的老人，也许是流浪汉，皱巴巴的脸上夹杂着污垢和皮屑，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
叶晓彤承认，一瞬间，她被吓到了。
“老爷爷想让我帮您什么？”
叶晓彤有些害怕，但善良的她还是悄悄靠近了小巷。
那老人躲在巷子里不愿意探出半分，好像整个身子都与他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帮我……帮我……”
老人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忽然，他的眼珠变为灰白色，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失去色彩，连黑色的影子都化为灰蒙蒙的一片。
叶晓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连连后退，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嘿嘿嘿嘿嘿……”
“帮帮我吧！”
那双灰色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将她周围昏暗的路灯灯光一起吸收。
叶晓彤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进小巷。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地动？
她呼吸困难，浑身上下唯一能控制的只有眼睛，疑惑、惊恐、无助从瞳孔中映射，倒印出恶魔戏谑的笑。
恶魔张开嘴，上下颚发黄的烂牙沾满了乌黑的牙垢，阵阵腥风从他口中散发，带着腐朽又糜烂的气息。
“可爱的宝贝……我可爱的宝贝……嘿嘿嘿，嘿嘿！”
不，不，不，不，不，不，不……
叶晓彤好想逃，可是她办不到，她的身体不允许，终于，她的身影完全没入黑暗中。
“你好美……”
“皮肤好滑……”
“年轻的味道……”
“好香，我喜欢，嘿嘿，我喜欢……”
“让我们融为一体吧……”
“……”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从小巷中传出，宛如乌鸦啼死的哀鸣响彻天空。
扎心刺耳！
几分钟后。
“你好像她啊，好像啊好像啊好像啊……”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别看我别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