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森很是懵懂,他问,“那些高等族群不比我们漂亮,也不比我们聪明,大家都是世界的生灵,就像花儿和蜜蜂,蚂蚁和小草,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服从他们?”、
年幼的森已经展现出了不同于他人的独立思想。
母上没有斥责他的大逆不道,也并未赞同,只是沉默。
于是森知道,他说的是正确的。
但在这个世界上,正确的东西永远那么脆弱,大家对错误趋之若鹜,并以此为豪,甘之若饴。
若干年后,灵族的一纸灭族令将整个鬼族驻地毁于一旦。
森跪坐在废墟中,看着化为焦炭的家园化为风中的尘土飘荡远方,失神了许久。
彼时,他才终于明白,真正困住方舟城阶级上下的不是别的也不是所谓错误。
是傲慢与偏见。
比身体素质,灵族抢不过鬼族,他们之所以能屹立在众生之上是因为掌握了财富与利益。
是权力!
规则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建立的,用来限制低等的下族。
曾何几时,森也想过,或许他可以去经商,或许可以去参军,但后来他放弃了。
鬼族的身份是他一生的枷锁,永无出头之日!
想要真正打破权力的制衡,撕破那些所谓鬼族的傲慢,只有力量方才可行!
绝对的力量,打破规则的力量,比执行者还强的力量!
神话故事之所以吸引人,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在那个时代,一个种族的上限取决于个体的强大,那种强大不是单纯的金钱可以与之并论。
军队也不能!
所以大家才会向往神话传说,那才是正确!
“为了创造这样平等的世界……”
森将将早已准备好的胚胎试验品塞进车厢。
零号则搬空了实验室里的研究器材,太大件的装不下带不走,就挑简易便捷的。
汽车在方舟城并不常见,一般只有军方、自卫队,以及一些高种族的大人物才会用。
若非森为拉莫斯特家族做了十几年研究,功绩居功至伟,他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真正的车。
但实际上得到这东西后森就发现,其实汽车的技术含量并不如何高,以他的能力研究了两天就能轻易复制。
之所以不普及车辆纯粹是因为某些人的一己私欲罢了。
灵族是整个方舟城最大的惊空龙培育机构。
一头惊空龙的售价高到甚至可以在七区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买上一套三室一厅!
从几百年前开始,惊空龙就一直是贵族出行的象征。
试想,当一种成本不高,有着同样代步功能,且更加舒适,更加安全的交通工具出现在市面上,谁还会再去理会那些华而不实,砸锅卖铁才能买得起的惊空龙?
灵族不允许自己的生意出现不稳定因素。
即使他们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垄断车辆买卖,也没有大规模推广。
高等种族凌驾于低等种族之上总得体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是吗?
比如说,贱民的腿就行在地上,他们制霸天空,看着众生蚂蚁般匍匐前进,累得气喘吁吁!
森深知这一点,并越发对这个病态的方舟城感到作呕。
“快快快快快!!!”
感受到身后的热流越来越近,他嘶声怒吼,“零号,快去开车,把实验基地的后门打开,快!”
森跑赶回实验室,把关押陈晓路的牢笼推了出来,准备一起装进车里。
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能完成他伟大理想的砝码!
“抓到你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森惊恐回头,只见一个浑身涂满鲜血,半身被青色鳞片覆盖的凶兽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先生,上车!”
零号一向无感情的电子音突然发出“哔哔哩哩”的波动。
“想逃?”敖螭伸手,水元素聚集,一柄水矛出现在手中,“逃不掉的。”
森没有理会敖螭,推着陈晓路的笼子一路狂奔。
面前就是汽车敞开的后备箱。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轰——
空气炮弹鼓成小包,透明长矛划破空间,面前不管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它突进的步伐,实验室的培养皿在剧烈的风压下纷纷炸裂。
“噗嗤!”
“先生!!!!”
电子音如疯狂按动的喇叭,高频信号产生一定程度的失真。
零号黑漆漆的脑袋上浮现一个愤怒的方格动画表情。
森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前进了几米,随后跪倒。
他垂着头。
就像当初跪在燃烧的鬼族驻地时那样。
他再一次见证了死亡,只不过那次是亲人的,这次是自己的。
一个篮球大的创口出现在腹部,连同里面的肠子脏器一起灰飞烟灭。
森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清晰地意识到,生命力正在流失。
他忽然笑了,释然的笑,有些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我的理想……”
“人人如龙!!!”
不知哪来的力量,他忽地抬起头呐喊,用尽全身力气,用尽最后一丝生机!
“零号,为神话时代的到来奏响礼炮!!!”
“实验数据和材料全部都在车上,你一定要……”
“在我看不见的未来——”
“完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唯一的一丝光彩也褪去。
最后一个鬼族,森,死了。
他睁着眼睛摔在地上,鲜血从口中、从腹部的大洞流出,汇成细小的河流。
这或许是死不瞑目吧?
又或许,他至死都想看到那个……万物生灵皆可掌握力量的世界?
零号猛地踩下油门,实验基地后门大开,太阳斜斜的光从外面射进来,为这个一直以来昏暗阴森为主色调的地方增添了一丝暖意。
敖螭没有追击,看着那辆造型古怪的“车”驶进光芒。
陈晓路找到了,这就足够了。
他走近,看了眼满脸带着疯狂笑容的森。
鬼族特有的鬼角失去色泽,对方的表情似乎并未对死亡有多大恐惧。
那是名为“希望”的笑。
“原来反派也会有希望这种东西吗?”
敖螭一脚蹬地,实验室的地板寸寸开裂。
他用流水变出一把铲子,然后顺着开裂的地板开始挖掘。
待挖出一个大坑,敖螭将尸体推进坑里掩埋。
“愿你的希望之花能在彼岸生根发芽,自由生长。”
他轻声说。
掰碎牢笼,里面的陈晓路睡得安详,发出猪一样舒服的哼哼。
敖螭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肤色有些苍白外并无什么异样。
手腕上有几个针孔,看来是被放了一些血,以神通者夸张的造血功能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背起熟睡的陈晓路,敖螭离开了实验基地。
这个传承地太真实了。
真实得有些难以接受。
让他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