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王婶又打开随身带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两个香囊和一对春联对少年说道：“明天就是春节了，我给你们带了春联，今天就把它贴好，这两个香囊你们一人一个，你们别忘了再把屋子打扫一遍，毕竟要新年了，新年新气象不是，我也得回家收拾收拾，要不然王婶就留下来帮你们一起，王生估计这会在家都等着急了。”
听着王婶的话，少年微笑说道：“放心吧婶，都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晓得，会看着自己弄的。”
虽是听了少年的话可王婶还是不放心的东瞧瞧西看看一番后才转身要往家赶。
少年和小姑娘把王婶送出大门口目送王婶离开。
看着自家门口雪地上几道落寞的脚印和巷子远处几乎被踩出一条马路的雪地，少年沉默无声，冷暖自知。
少年和小姑娘相依为命很多年了，犹记得当面跟随父母来到长生镇安家落户的场景，父母尚在乡亲乡爱，在少年十岁的时候父母却说少年身体有病，整日愁眉不展，最后留少年一个人在家，拜托关系较为亲近的王婶照顾就去了外面，说是给少年求医治之法，于是少年就数着日子等着父母会家。
两人去，两人回，回来的却只有父亲和一名年幼的小丫头。
少年还记得那天自己把头蒙在被子里放声大哭，父亲抱着懵懂的小丫头就站在门外，寂然无声。
后来父亲也病倒了，具体什么病也不知道，也不去看医生，只是不住的咳血，终是一个清晨父亲留下一封信，悄然走了。
虽然过了多年，少年依然清晰的记得信里面的内容，信是王婶给不识字的少年转念的。
信里面字数不多，却有很多句重复的对不起，少年不想听，就把父亲就留给他为数不多的钱拿出来一些交了学费，他想自己识字以后亲眼看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因为二人年幼没有经济来源，少年又去读书，所以日子过得比较捉襟见肘，幸好和自家亲近的王婶多多少少会接济他们，也算过得去。
说起王婶，她家住在镇子西边，家有一子叫王生，王生和少年一般大，少年家刚搬过来长生镇没多久，王生的父亲就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人差点被人打死，还是被少年心地善良母亲碰巧发现救了下来，可没过多久，还是重伤不治死了。
王婶就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到芙蓉院里去当杂工。
也是从那以后，两家就经常走动，多是少年家里帮衬王生家，虽然少年记得自己母亲不会女红之类的，自己父亲确是有一把力气，进山打猎从不空手而归，记得有一次拖着一头几百斤重的野猪回到了镇上，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少年父亲长得五大三粗，憨憨厚厚的，平时话也不多，用王婶的话就是母亲看上他真是他修来的福气，每当王婶这样说，少年的父亲就会用自己蒲扇一样的大手摸着自己的头看着院子里那神采奕奕的女子傻笑。
少年母亲生的极为美丽，王婶家幼年的小王生见到过少年的母亲，所以每当现在回忆起来，王生就会对少年说：“白妈妈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别的姑娘没法比，芙蓉院里所谓的花魁，那是提鞋都不配，就那脸上漱漱落下的粉都能包饺子了，白妈妈可是不施粉黛的天仙。”
也许就是因为这点，这院子里的一大一小喜欢王生，都愿意和他一起玩。
春节讲究除旧迎新，少年和小姑娘送走了王婶开始忙活起来，小姑娘拿着鸡毛掸子清理屋子里灰尘，少年拿着扫把清理院子里和大门口的积雪，小姑娘个子比较矮于是搬过椅子站了上去，屋外的少年看见急忙跑进去一把把她娇小的身体抱了下来。
小姑娘颇为不服的说道：“没事啦，我会小心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少年却不以为然，他清楚记得小姑娘六岁那年，站在灶台旁凳子上不小心摔倒的场景，少年当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捏了一把，喘不过气。
被人抢过鸡毛掸子，没事干的小姑娘又跑去了屋外吃力的拿起几乎与她身高一般无二的扫把，少年只能无奈的说道：“念祖明天早上扫吧，看情况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明天再扫。”
见小姑娘不应声，少年只能是快速打扫了屋子，又到外面和小姑娘一起扫雪，只是小姑娘毕竟年幼，不一会就嚷嚷着堆个雪人，于是二人又玩起了堆雪人，找了石块做了雪人鼻子眼睛，树枝做手臂，又把用来盛放针线的小竹篓给雪人当帽子带上了，小姑娘看着雪人开心的在地上打滚。
虽然明天就是春节，可二人还是只草草地吃了晚饭，小姑娘熬不住先睡了，少年走到桌子旁准备去贴春联，刚拿起春联却掉出两块碎银，少年先是一愣，接着红了眼眶，其实王婶过得也并不好，芙蓉院的杂工能赚多少钱？
少年收起碎银，在春联背面抹上浆糊走出屋子，把春联工整的贴到了大门上。
上联“福人居福地岁岁平安”
下联“福地居福人年年有余”
横批“阖家团圆”
雪落无痕，万籁俱寂，父母起名刘白，小名叫有鱼的少年蹲在大门口雪地，头埋在膝盖里泪流满面，哭却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