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话间,过了几排巨石,这些巨石更多像巨型石碑,也看不清上面刻的什么东西,密密麻麻似是有字。
左转三绕后又出现一片桃花林,这桃花林和方才所进入的几乎一模一样,让云游不觉叫道:“喂,老头,你们是不是带错路了,这不是又走出去了么?”
魔君和李还阳也不答话,只相视一笑,继续牵着马前行。
云游回头一看,见后路又成了白茫茫一片,登时有些慌乱,只得跟了上去。
在和入门时一样,桃花擦肩,簌簌而落。
忽然,在那桃花林的尽头,一道刺眼的亮光射来,云游只觉眼前豁然开朗,面前若是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脚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眼前一条小河,小河环绕着袅袅炊烟升起的茅草房屋。
一道索桥横过河面,一位渔夫模样的老头正撑着小船在河面上唱着“逍遥游”。声音洪亮,满是自由与豪放之情,让人听得不觉忘却世间所有烦恼。
这里的空气清新,天也更蓝云也更白水也更净,好似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云游见太阳东升,甚是耀眼,晃了一会神,忽然寒毛直竖,恐惧道:“现在什么时辰?”
他明明记得刚进来时太阳已落山,怎么这一入城又变成太阳东升全然相反了?难道自己入这迷雾奇石阵走了一天?
魔君和李还阳依是微微而笑,只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蛮荒时代,野草过膝,不时有些小动物自云游脚下穿过。它们也毫无惧怕之意,显得很是自然。
在走到那河边时,只听“哗哗”水响,原是那河西对面有一条白练瀑布自山顶垂下,山耸入云,直如天降。
那条如雪瀑布旁有一架直径约五丈的大风车,风车在那河水中半没半出,顺着风向和水流缓缓转动。流转带出的河水正好浇灌在水田之中。
这河宽八丈,成圆形将这水星城包裹起来,像是位母亲将自己的孩子抱于怀中一样温暖而又祥和宁静。
此河名为“五蛟海”,实则如大江,哪里有海的气象。
河水清澈见底,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那到底还是俗话,说的也是俗世,放在这里却不甚妥当。
这五蛟海的江水清澈可饮,水下的鱼虾种类繁多,见人接近也不受惊,已然和自然一体。
云游脚步蹒跚大是兴奋的趴跪在江边,孩子心起,伸手探水,几条小鱼自然游入他掌间,又自然游出,视其为无物。
“为何它们都不怕人?”
云游望着水下不住游动的鱼虾很是神奇道。
李还阳笑呵呵道:“因为这是水星城的鱼,与俗世中的鱼自然不同。它们融于自然,没有是非善恶敌我之分,自然生死。它们已将你当成了没有任何私心欲念的朋友,朴素如刚出世的婴儿。”
云游且当是在夸自己吧,想了想,不觉嘻嘻一笑,忽地一道黑影自江底窜出,如是一条水龙腾空,“噗”的一声又窜入江底。
云游吓得向后一跤坐倒在地。
魔君和李还阳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方才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好大好长,吓我一跳。”
云游惊魂未定,脑中只有一个大概的形象,具体是什么也未知,总之是个大家伙。
魔君将红眼白手放到一旁,望着云游,微微笑道:“此为五蛟海,刚才那大虫自然就是蛟了。蛟是不会袭击水星城的百姓,只会对心怀不轨之人发起攻击,你适才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一闪而过了?”
云游听了心下一惊,想刚才的是蛟龙?这家伙还能透视人心?适才自己在鱼入掌间时,确实在想,这么多蠢鱼,若是一网打尽岂不是又可以赚一笔。
这一下从一个心灵纯净的婴儿突变成了一个满脑子都是贪婪欲想的自私成人。且当场被这大虫识破,略觉不好意思的抓头傻笑道:“惭愧,惭愧,方才确实生了捕鱼为利之念,势利小人本是如此,见笑了。”
魔君和李还阳相视大笑道:“哈哈哈……世人皆自比君子,干的却是小人勾当。而你仅是生出捕鱼为利之念反自嘲为势利小人,倒是少见。依老夫看来你这欲念比之君子要君子更甚,岂能谓之小人?若是你以捕鱼为欲念,我们倒是可以如你所愿。”
言罢魔君伸手一指:“瞧见没,海中有大小十个鱼盆,盆中盛水,浮于海面,待会鱼入盆中自可取之。”
云游顺指一望,确见江面上漂着十个大盆,只是不知何用,然听其话中之意,多有捕鱼的意思。
不觉好笑道:“你们用这个捕鱼?老头,别闹,人家捕鱼都是用渔网,再次也是鱼钩,你们就这样放几个盆?难道这的鱼儿会那么蠢自己跳入盆……”
云游话还未落,正见几尾大鱼“扑通”一下自江面跳入盆中,大有普陀山三姑视死如归的气概。
不觉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向着笑呵呵的魔君看去。
魔君微微笑道:“俗世捕鱼用网或钩,然则水星城不叫捕鱼,而叫复命。生于自然反哺自然,这些鱼多是即要死去的成年大鱼。它们在死去之时便会跳入盆中反哺水星城的百姓。”
云游当真是大开眼界,这简直是从所未有之事,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老子在《道德经》中的话:“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这么神奇?那这江中鱼反哺水星城百姓,水星城百姓又如何反哺回去?”
云游正发此问,却见李还阳和魔君已抬了白手的尸体,缓缓将其沉入江底,立时一大波鱼鳖向着尸体涌去。
“水星城百姓皆是以此种方式复命,生死自然,回归自然。”
云游呆呆看着白手尸体被鱼群环绕,心想人死又何必在意这具肉身呢?那些个王公士族总想着厚葬赔以各种珍宝,反引得盗墓贼垂涎,弄得自己死不安宁,岂不是太过迷误么?
登时便想到庄子死时,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
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
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
足见庄子已达与自然融于一体之天道,正见此景,更让云游对于生死之理体悟更深,望着不住下沉的尸体,内心感概万千,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