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诈的老头嘿嘿笑道:“老元头,你输了便是输了,又想耍赖不成?快让开我来”
黑子老头将棋盘黑白子一抹,气呼呼道:“不算不算,老张,你定是趁我眯眼动了手脚。你想玩直说好了,我让你便是。”
说罢吹起胡子,屁股一扭,让出了位置。
白子老头笑呵呵道:“老元头,好了好了,别生气,我给你倒酒赔礼了。谁叫你太厉害,你都下一天了,没人能赢你,也该让我和张腿子比划比划,否则他只服你,不服我了。”
老元头听了夸奖也不气了,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张腿子不服气道:“我倒要看看你这花拳是如何胜我这绣腿的。”
三人登时哈哈大笑起来,俨是三个老小孩一般。
云游和风水爻蹲在一旁看了多时也不觉跟着他们笑起来。
老元头回望一眼,笑呵呵道:“水爻妹子,这俊小伙眼生的紧,是你什么人,怎么没见过啊?”
风水爻嗤笑道:“他呀,一个书呆子,从中原武林捡回来的。”
云游向三人招了招手,嘻笑道:“三位前辈好。”
对弈二人一听他是中原武人,立时回头向云游打量几眼,随后失望道:“唉,我还道是圣君把那莫疯子也给带回来了呢。”
老元头忽地抓起云游手腕,又看了看他面相,摸了摸后脑勺,奇道:“小伙子,你是被圣君选中了么?”
云游不明所以的摇头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元头笑而不答,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们二人掺合在一起研究棋局。
风水爻格的一笑,将云游拉到一边小声道:“书呆子,你别看他们现在玩得来,好的很,你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三人曾经可是仇深似海的死对头。”
云游奇道:“死对头?”
风水爻神秘兮兮道:“你可知这三位老头是谁?”
云游摇了摇头,心想我这是第一次入你们水星城,又怎会知道他们?
风水爻严肃道:“南花拳,北绣腿,东身法,西疯子。”
云游听了,立时“啊”的一声惊惧道:“你说的可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南花拳江潮,北绣腿张博名,东身法元君,还有西疯子?为何只有三人?他们不是早就传言死了么?”
云游虽从未见过他们,然这四人在江湖上的名号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都说他们是为魔教魔头所害,怎也不料却还能在此碰到这些武林前辈。
风水爻笑道:“他们三人在中原武林是死了,但在我们水星城却是永远活着,至于那西疯子,多半是真死了。”
“他们三人为何会在这?江湖传说他们也是……这……”
云游虽未明说,风水爻自然也知道他话中之意。
嗔道:“你这书呆子,为何总信他们,不信我们?他们三人当年为争夺武林第一的名头,四处寻人比武。彼此间争斗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间累及无辜,杀戮太重。这才会让我们前圣君仙一出面,将他们一一带到了这里,废了他们功夫。那西疯子也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迹。”
“他们三人废了功夫?你怎么知道?”
风水爻道:“当然是我外公风老头和我讲的。他们三人起初一见面便是打,在废掉功夫后,足足面壁三年方始当下仇恨,解开了各自的心结。”
云游心想,面壁三年?达摩老祖面壁九年才大彻大悟明心见性,你们三年能放下也算是慧根奇佳了。
“后来呢?”
“后来圣君说他们三人作恶多端,要将其中一人首级拿到中原武林,以作警示。便让他们互写一个作恶最多人的名字。三人只要有两票,立时便会将那得票最多的处死,为了自保你想他们会如何?”
云游点头道:“想来为了自保,可以两两结盟,共投一人就好。但三人,人人都有致对方于死地的权利,人人又有被另外两人投死的可能,这可真是要勾心斗角了。”
不意风水爻格格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三人又面壁三天,将往昔罪过细数一遍。最后当三人手掌写下名字放到一起张开时,便如现在这样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云游奇道:“为什么?”
风水爻嗔道:“书呆子就是笨,他们各自写的都是自己的名字。都认为自己的罪孽最深,愿意为另外两人赴死。也正是因为他们无我利他,没了私心才保全了他们,试想他们任何一个有了自保之心,必然写下对方姓名,那时又有谁能逃过此劫?
在这三年内,他们其实已将心中所有的执念放下。无所牵挂,即是杀光了对头又能如何?那些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亲人朋友也已无法复活。他们看透了人生的生死离合,也愿意留下来化敌为友。
打杀争斗了一辈子,为的只是一个虚名,都累了,都放下了。谁又会想到彼此竟会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人生无常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谁也无法料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和解,中原武人见三人销声匿迹,只道他们已死在了我们圣殿手里。”
云游听后大受触动,心想是啊,人这辈子争来争去,到头来又争到了什么?两眼一闭,来这世间走一遭的无过是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功名利禄转眼便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什么也留不下。能看透生死离合,放下执念的人,实是有福之人。
蓦地又想到老子有言:“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