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鬼一凛,奇道:“怎么,他们也逼问你了?我去水星城干什么?老子要的是心法,你记得多少便写多少,少给老子打哈哈。”
云游心下一松,嘻嘻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你武功已经这么高强了,还要那些有啥用,贪多必失,把本门练好练熟悉了,自然可以强身强体的,再说你身子看起来也不虚啊。”
野鬼恼怒道:“谁他妈习武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你小子少在这瞎三话四东拉西扯的,快给老子说。”
云游起身拍了拍,微笑道:“说话我最是在行了,可你看我这下半身成何体统,实在是有辱斯文。”
“这与心法何干?”
野鬼气得青筋暴起,若不是有求于他,生平杀人不眨眼,何时这样憋屈过。
云游淡淡道:“那可是大有相干了,你想啊,这心法要记熟自是不容心思外物。若然我在说心法之时,一瞥眼见了自己这等丧家之犬的模样,心神一分说错几句或是记错几句。那可非但无益,整不好还容易练的走火,这种事你习武的不会不懂吧?”
野鬼怒目圆瞪,大喝道:“你小子敢造假不成?”
云游嬉皮笑脸道:“这哪有假?心法心法,自是随心而动,心若怒,心法则伤肝,心若思,心法则伤脾,心若悲,心法则伤肺,心若恐,心法则伤肾。
是以要平心静气,不生五志,待得心态平和之后的心法,习之方始无损。
我这也是替你人身安全着想,也不知谢我?”
野鬼听得似是而非,急道:“你不就是想换掉这身行头吗。他妈的,再多呆几日,老子没被那小子毒死,便要先给你这小子气死。”
云游听了此话不觉笑道:“兄弟,你这所求并非为己啊,不知何人有这本事能降服你这风流野鬼。”
“你他妈闭嘴,老子给你降服了行不行?”
野鬼不厌其烦。
云游嘿嘿笑道:“既不是自己所练,那不如给了假的也无妨。”
野鬼心想到手的东西又岂有自己不沾手之理,这小子居然敢耍小聪明,不觉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当老子傻么,若是给了假的,我又能活命?滚蛋,少打这些歪主意。”
云游心下也不在乎什么真假,只是这些不祥之器一但落入歹人之手,必然多有不幸,那样自己便也成了帮凶,良心难安。
他望着野鬼怔怔出神,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当日在那望坡城的春满楼,你明明是冲着花魁而来,何以中途非杀我不可?”
野鬼不假思索接口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未料到你会出现在那里。”
云游一怔,紧问道:“那是谁人要害我?”
野鬼冷冷道:“宫中……”
说完猛然间脸色一沉,怒道:“呸,咱俩到底是谁劫持了谁?老子凭啥要遭你来质问?滚蛋,他妈的,你小子老老实实将心法想出来,咱们找个地方慢慢写。”
云游不觉勾肩搭背的靠在野鬼身上,嘻笑道:“你是采花贼,我是下流小人,却也是臭味相投了。何况我与你哥哥孤魂亦是结拜兄弟,这样咱们关系是不是又更进一层了?”
野鬼将他手一甩,瞪了一眼,厉声喝道:“少来套近乎。莫城主说你小子巧舌如簧,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决计不会上当。”
云游点头叹道:“原来是莫城主啊。在下谎话无数,信者无数。现在实言反而不得人信,这是可喜还是可悲呢?”
“我哥最为讨厌的便是无情无义的小人,你我既是一丘之貉,他又怎会跟你结拜却对我这亲兄弟不耻?”
“其实孤魂兄弟一直都很挂念你的。可惜你们道不相谋,对于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的理解全然相反。哎,人生际遇就是这么的无常。
我瞧你也非是十恶不赦之人,何不弃恶从善,追随你大哥孤魂一道?”
野鬼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呵呵,你是来向我传道的么?老子在道教修习时你还穿开裆裤呢,你又从哪看出我非十恶不赦之人的?”
“那你杀过人么?”
野鬼嗔道:“废话,老子职业可是杀手,黑煞星之名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吹来的。”
云游叹道:“那确实够恶的,只是你这一生之中便没有杀错过人,内心没有些许懊悔么?”
野鬼一呆,想自己在执行任务时杀过许多人,但每当心生悔悟之际得了报酬花天酒地的享受人生,便将那些烦恼抛诸脑后。
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手上沾血太多,说自暴自弃也罢。
此生什么富贵荣华也该享尽了,心下唯一心愿未了,那便是未得与自己亲哥哥解开心结。
当下听他问自己是否后悔过,野鬼不禁沉思良久,冷冷笑道:“不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亦如我哥自己,一生颠沛流离,执守着自己心中的江湖大义,你问他又何曾后悔过?”
云游点头道:“那倒也是,孤魂大哥哪怕自己受苦,也绝不破内心底线,做出损人利己之事。
他所认定的道,便会一直这么走下去。每个人的活法都不同,哪有什么对与错,自己无愧于心便好。”
野鬼一怔,心中不禁在想,倘若于心有愧又当如何?
于心有愧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他每在孤独无人的夜,躺在高房屋顶上,望着漫天闪烁的群星才会想到的人生难题,都是在纵情享乐之后得到答案:今朝有酒今朝醉,莫问明日是何时。
“你又是怎么认识我哥的,对他这样了解?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说来惭愧,我和孤魂兄弟也只是一面之缘,不算深交,可又算得上志同道合的灵魂之友。”
野鬼不觉冷笑道:“一面之缘?那他定然是让你这小人的表面文章给哄了,要么你便是全然在撒谎。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第二种可能性更高,要不你们既是兄弟,何以至今只有一面之缘?”
云游叹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兄弟朋友,无时无刻不在你面前出现,但大多却是酒肉朋友。
他们跟你嘘寒问暖,聊着些无关痛痒,彼此都不感兴趣的话题,走走兄弟朋友之间的过场,无过是相互客气之礼罢了,人情世故,只有在患难时才见真心。
走动的多,说的话多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朋友,哪怕彼此在一起时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因为知道,无须去刻意迎合对方,一切自然随性,更不必担心得罪于人的念头发生。
人生难得知己,兄弟朋友不必太多,有一个知心的,不说话,彼此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彼此心意,那便是人生大幸。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云游说着,便想起孤魂兄弟赠与自己的招魂笛。
上次在吹响之时,孤魂不畏艰险,不辞劳苦,连赶了三日三夜的路程,唯恐是自己有难,千里追音而来。
虽是终和自己擦肩而过,但孤魂对自己的这份情义,让云游至今都甚为动容。
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