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春一怔,仔细打量这汉子一番,出奇道:“你……你真是那……小豆子?”
那汉子将胸口衣服一掀,急道:“夫人可还记得,这胸口一刀是当年因我办事不利被大王所罚。若然不是夫人求情,我这条小命怕是早已没了。”
顾三春看着那刀疤,想起自己昔年确实因为本性纯善替山中多位兄弟求过情,救得过不少兄弟的性命,是以诸多下属对于这位女山大王亦是心悦诚服。
别看她对外人不留情面,然对于自家兄弟却颇为仗义,为人热情豪爽。
若不是女儿身,定然会有大量男人愿与她结为兄弟,生死至交。
只眼前这汉子实难与当年那瘦小的小豆子相联,虽已近十余年未见,可这变化也太大了。
那汉子似乎明白,解释道:“这十余年间,我被调配到大虎山,苦练功夫,强健体魄,无时不忘夫人的大恩。
夫人向来对我们兄弟义气相待,而我亦是以义气为重,多次出手救得山中兄弟,大虎山的大王对我也颇为赏识。
上次夫人以玉佩调令三山之众,我恰好不在山中,未能得见。
本想归来后再去拜山,未料不久便遭到了朝廷大军的围剿,哎……大虎山和相羊山的兄弟被遣散。
我和余下的十多位兄弟便接手了这破店营生。”
顾三春心念微动,长剑一仍,忙将他搀起,长叹道:“没想到我意气用事连累了这么多兄弟,好生过意不去。
那时我也曾派过不少兄弟去到大虎山和相羊山去寻你们,但赶到时已经解散,不知去向。
不料今日在此地还能重逢故人,也算是老天眷顾,小豆子已成了健壮的老豆子。岁月在你脸上可来回了两趟,都快认不出来了。”
那叫小豆子的汉子起身握住顾三春的手,哈哈大笑道:“大王一身男子打扮,若然不是属下冒犯见到真容,又见到了这玉佩,也定是认不出来的。”
说罢一扬手,大喝道:“兄弟们都过来,快来拜见大王。这位便是当年义薄云天的女中豪杰,母狼山首领,三山之众的女匪头,顾三春顾大王。”
身后十余人你看我,我看你,呼啦啦向顾三春身前跪拜过去。
那妇人神情尴尬,想不到这小子是个女的,还真是土匪头子。
顾三春豪气干云,俨然又重回到了昔日在母狼山中的威仪,一摆手喝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小豆子伸手向那妇人引荐道:“这位是拙荆,新婚不久,想必你们都已认识了。”
那妇人躬身一拜,笑道:“原来是自己人,不打不相识,还请恕罪则个。”
云游对这妇人出手打了落小霜一巴掌,本自心有余怒,又见她心肠恶毒一刀不成,还想再来一刀,是以嘻笑道:“嫂子好刀法,险些让你给剁成了两段。”
顾三春也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嫂夫人可不光刀法厉害,这勾男人的功夫更是高超。要不我这小豆子兄弟,多年未娶,怎一碰到她便改了主意?可惜未能喝上二位的喜酒,甚为遗憾。”
那妇人自然听出了话中之意,只皮笑肉不笑的干笑几声。
小豆子哈哈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补了大王的遗憾,便当是我夫妻二人的新婚之日。咱们把喜酒再喝一遍就是。”
那妇人瞪了小豆子一眼,嗔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有人把结婚当儿戏的道理。”
小豆子拉着那妇人的手,谄媚讨好道:“夫人勿怪,我这一个山野莽夫能娶到夫人这天姿国色的美人,当是祖辈积德。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我也明白,难为你了,就当是补偿夫人的不弃之恩了。”
那妇人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死鬼,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那一套了。若然像你二弟那般去讨好恭维红枪会的柳帮主,也不致落得今日这穷酸样。”
小豆子哼了一声,不屑道:“叫我学他做个阿谀谄媚的拍马小人,那老子宁愿穷一辈子也不干。我俩道不同,但多年交情还是有的。
阿黄,你去把我二弟请来,就说我请他喝喜酒。”
阿黄答应了,佝着身子便跑了出去。
云游护着落小霜,坐在一边嘻笑道:“嫂子,大哥对你可真是深情。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两个人的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那妇人瞪了他一眼,抱怨道:“呸,感情值几个钱,那都是骗小姑娘的东西。你们这些臭男人,老娘见得多了,哪有什么感情?还不是图我们女人的身子。
老娘要不趁年轻有点姿色多捞点,等到人老珠黄,谁还会跟你谈什么情不情的?到底还是钱对你最好,最有安全感。
若不是我瞎了眼,一时被他山大王的身份给骗来的,哪个姑娘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穷鬼。”
这话让小豆子听来甚为痛心,可也无法,自己确是以山大王的身份才骗得她与自己成婚,不意跟着受苦。
心中有愧,是以只能对她千依百顺,以弥补愧疚之意。
岂料落小霜一脸天真烂漫的应道:“我愿意,只要是云游哥哥,不论他是不是穷鬼,我都愿意。”
那妇人瞟了她一眼,登时明白这也是一个假小子,适才自己一刀砍去,这小子不顾自己性命的相护,倒也是个情种。可这种人毕竟太少,只冷笑几声,也不作理会。
顾三春心里替小豆子不值,出言劝道:“我兄弟对嫂夫人一片真心,希望嫂夫人恪守妇道,好好与我兄弟过日子。”
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不禁让那妇人听得勃然怒道:“呸,恪守妇道?老娘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若不是他诓骗了我,老娘又岂会在这种穷山僻壤的鬼地方受罪。
成婚到今日,连件像样的首饰也买不起。老娘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以前就是妓女,你们若是嫌弃,大可离得我远远的,别污了你们的清名令誉。”
顾三春一怔,想不到这妇人不仅泼悍无理,还这般没有廉耻,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又有何用?
云游笑了笑:“大嫂这话说的,妓女怎么了?实不相瞒,在下的干娘还是位老鸨呢,可这并不影响她在我心中的形象。李师师,苏小小,杜秋娘等等,并不会因为出身而妨碍她们青史留名,为世人所喜爱怀念。”
那妇人冷道:“你将我和她们相提并论那可是折煞小女子了。我只是位普通的弱女子,可没她们那样自命不凡。什么情义都不可靠,我只要钱,俗不可耐的钱,哪个钱多我便跟谁。话说来虽是难听了点,可这就是现实。”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小豆子一脸无奈,强作欢笑道:“不开心的事还是别说了,去拿酒来,把这些猎物通通做了吃了。”
那妇人脸色一沉,低声说道:“你昏头了,这些猎物可是备给……你想死,我还想活呢。”
云游笑道:“嫂子,不必为难,我们吃些素食也不打紧。”
小豆子不觉恼道:“管他天王老子来了,今日我偏要与大王和……”
说着又望向云游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兄弟贵姓?”
他自从大虎山被遣散后便一直在这荒山偏野以打猎为生。这处驿站也少有来客,对于江湖中事知之甚少。是以也并不知晓顾三春投了三九教,而眼前这位男子正是三九教的核心人物。
云游拱手笑道:“小人小张仪,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