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停下,我那些朋友还在那里,要是又遇上一群王八蛋孙儿可就危险了……喂……你们听见没有?聋了?我……我可以动了,我要跳车了……”
突然一个声音大喝道:“吵死了,你给我闭嘴,他们都死不了,也不会有人去加害她们。”
这声音正是方才的女子。
云游听了心下稍安,侧头向声音处靠近道:“姑娘声音好生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那女子并未答话,过了半晌,云游又嘻笑道:“哦,是了,我们定然是在梦中见过的,否则又怎会这般亲切呢?
姑娘声音有如天籁,比那黄莺唱歌还好听,只可惜说话太少,要不然哪有丝竹鼓乐什么事,多此一举。”
那女子依旧不答不理。
云游一半有想见真容之心,一半是听了声音便断定是位美人不错,本能加上好奇心,促使着他继续唠叨。
“姑娘可有婚配?不知何人有如此福份?若是没有那却是极好的,最好一辈子都别嫁人,出家做尼姑,免得给那些臭男人给糟蹋了。”
岂料话音方落,一条白影倏地冲了进来,云游只觉脸颊一疼,“啪啪”两声已给她打了两巴掌。
“你说够了没有?”
云游于挨打的功夫颇是了得,尤以挨巴掌的经验最丰,好似一日不被人打上几巴掌,浑身就不自在。
定了定神,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女子说不出话来。
只见眼前一位女子戴着轻纱面幕,柳眉杏眼,肌如凝脂,秋波盈盈。
恰似一尊冰雪雕塑,美得不可方物,正是让他念念不忘的如影姑娘。
花如影瞧他盯着自己发呆,不觉将脸一侧,怒道:“你……你在看什么?”
云游痴痴呆呆道:“我……我在欣赏画卷。如影姑娘好久不见,又……又……”
“又什么?”
他本想说又加好看了,但实不足以表达其美之万一,只觉用世间任何词汇来形容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顿然语失,竟尔吟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吟完后觉得不过瘾,又随即自作一首吟道:“朝朝暮暮盼卿见,诚惶诚恐未敢言。霓裳羽衣天下曲,不及佳人半声甜。”
他将内心那个见到美人唯唯诺诺的自己表露无遗。
花如影听他呆里呆气的吟起了凤求凰,后面又不知是他从哪读来的,不觉双颊红晕,侧开身子,低声道:“你……你还是这般,喜欢胡言乱语,刚才那么多姑娘不够,却又来调侃起我来了。”
云游见她终于搭话坐在了一边,本色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无过是对于美好的事物衷心赞赏了一番,却又何来调侃消遣之说?”
花如影脸有歉然之色,默然失语,若有所思。
心想当初在那快活城堡,这人为我和子月挡了一掌,而我却弃之不管不顾。现下我恩将仇报的掳劫了他,他竟没有任何怨恨之意,不由得更是羞愧不如。
云游见她扭头一边,半晌不语,忙赔礼道:“哎呀,在下唐突佳人罪该万死,如影姑娘可切莫生气。我这人毛病甚多,尤其是这张臭嘴惹事不少。
你若是气不过便向我再来一巴掌,不要这样闷在心里,叫我过意不去。”
花如影垂首叹道:“幕少侠,我没有生气,你都没气,我又有何脸面朝你撒气?只是……听你这样夸我,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却从未像你这样说过我美不美。”
云游一愣,立时明白她说的乃是莫少言,都知她对莫城主一往情深,而莫少言始终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不禁有些怜惜道:“如影姑娘,莫城主乃是胸怀大志之人,想来忙完了大事,终有一日会发现你的美的。”
他想的却是若然我是他,什么城主教主军师,统统不要了,那些都是过眼云烟,珍惜眼前人才是正道。
想到此处又记挂起了小仙女和落小霜等人,紧问道:“如影姑娘,我那些朋友怎么办?”
“你倒是挺关心她们的,倘若信得过我,自不用多问,我说她们没事,自然没事。”
云游嘻嘻笑道:“如影姑娘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信得过的。”
他对姑娘的话向来不疑,更何况还是这样美的姑娘,骗人等言语绝不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花如影坐在车边,兀自叹息道:“哎,我倒不想他是什么英雄,小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至少可以像你这样陪我说笑。”
云游听得心头热血上涌,随口接道:“只要如影姑娘喜欢,我便是小人,这一路不论去往何处,但能为姑娘排忧解难,小张仪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花如影见他说的颇为诚恳,莞尔笑道:“你这人油腔滑调的,也不知对多少姑娘说过这般话了。可惜你不是他,若是个个都要这样舍命,你到底有多少命来相赔?”
云游嘻笑道:“说过的姑娘确实挺多,可也句句发于真心。士为知己者死,我不是士,小人只为红颜卖命。不知如影姑娘却要小人这命卖往何处?”
他句句都大有奉承之意,然也不经意的点到了正题。
花如影一怔,轻笑道:“肝脑涂地那也不必,我家少爷只是想请幕少侠到府上做客而已。”
突然马车一震,云游身子下滑,头磕在板边上“啊唷”叫疼。
花如影将他身子扶正一旁,云游闻到那浓郁的胭脂水粉的女子气息,不由得心荡神怡。
想你们家少爷请客的方式倒也别致,不就是心法么,既有如影姑娘相陪,一路温香软玉,纵是刀山火海也不枉了。
他蓦地想到了佛经有云:一切女色滑,如树生狂花,颠倒风所吹,萎花为虫聚。
再美的花朵终会枯萎,可自己不过是一个欣赏美艳花朵的看客,只止于欣赏,并不采摘。
又想: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舐之,则有割舌之患。
暗暗心惊,还好自己无有舐蜜之意,同时又暗叫糟糕,于财不舍,此患可足以割舌否?
当舍,当断,当离。
云游脑中一会闪过数种念头,时而欢喜时而忧愁。
花如影见他神色怪异,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道他欢喜的是与自己同行,忧愁的是担心那些朋友,却哪里猜得到他脑中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
云游发呆了一阵,在花如影几番宽心之下,又嘻笑着在马车内向她描述自己负伤后命在旦夕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说的总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直逗的花如影花枝乱颤,不知不觉的手脚已活,绘声绘色的比划起来。
花如影那冰冷如霜的媚眼笑成一道月牙,一生也未像今日这般开怀大笑过。
眼前的这位男子和莫少言全然不同,对于少爷,她是又敬又爱又惧,不敢在他面前有所造次,生恐哪里言语行为有失而招致他的不满。
是以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金兰城女子该有的矜持自爱之理。
然对于小张仪则没有任何感觉,只道这人说话风趣,可以随意捉弄取笑,没有任何脾气。
像是冬日之阳光,可有温暖人心之效,也可无有像空气。
不必在意他的任何想法,好似你想他不存在便可不存在,想他出现,便可随时给人带来能量一样。
这样不讲任何礼数规矩,无有大小尊卑的奇人,实是天下少有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