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衣人生气道:“前辈就前辈,何以还要加个老字?我很老么?莫非我神功也是白练的?你小子又算哪门子英雄了?”
云游笑道:“对对对,前辈才是英雄,我是小人。”
“你内家功夫可是大人的很呢,行为却是小人之极,连盗墓这么损阴德的事也干得出来。”
云游奇道:“前辈这话可就大冤特冤了,你瞧瞧我们这群人个个人模狗样的,哪个像是贼头贼脑的盗墓贼?”
那黄衣人趴在地上,扫了一眼石门探头出来的女子,哈哈大笑道:“你的朋友果真美的很啊,这些人中,就属你小子不像好人,说,你什么来头?”
此时云游还反拉着他的双手,双脚紧扣住他的身子坐在地上,这一问倒像是自己被他制服一般。
云游一愣,使力一拉,喝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又是什么来头?凭什么说我们是盗墓贼,我看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黄衣人“啊唷”叫疼,转即笑道:“哈哈……看来是误会了,咱们不打不相识,小兄弟,这是缘分,咱们不妨起来说话。这让这许多美人见到了大是不雅,于英雄之名也是有损。”
云游见他性情大变,奇道:“此话当真?”
黄衣人正声道:“江湖中人又怎会言而无信?小兄弟你是信不过我西疯子的话么?”
云游一凛,大吃一惊道:“你……你就是当年江湖上四大高手之一的西疯子?传言你失踪多年,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风水爻亦是大出意外,当初南花拳北绣腿东身法俱已被擒入水星城。唯独这西疯子似是人间蒸发一般,不意却在此出现。
他与这金兰城又是什么关系?难不成和老城主有仇?
黄衣人哈哈大笑道:“天下何人能将我关……”
他本想说自己天下无敌,瞥了一眼骑在自己身上的云游,牛也不好吹了,怒道:“还不快松手?”
云游听过他的大名,只知他武功高强,却不知他是真是假?但即是前辈,想来说话绝不会像自己这样出尔反尔,况且在这许多美人之前,自不能失了风度。
当下手一松,脚一缩,二人自地上爬起。
云游刚一放下戒心,突然只觉腋下一麻,却是那疯子趁机点了他极泉少府和中枢三处穴位,立时身子僵住。
黄衣人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江湖阅历还得多练练才是。”
清羽灵等人见此变故一齐自石门中跳出,厉声骂道:“你好无耻,作为一个前辈高人却用如此手段骗一个晚辈,知不知羞?”
清羽灵恼怒之下便欲甩鞭过去,然见黄衣人右手扼住云游咽喉,只得急收攻势。
那黄衣人蓬头垢面,笑吟吟道:“这叫兵不厌诈,我只对男人使手段,那也不辱英雄之名。”
说着左手一紧,反拧住云游左臂,喝问道:“说,你什么来历?居然可以吃我一掌还若无其事?你师父是谁?是不是那魔头,是不是他派你来的?”
云游吃痛,连珠价叫苦道:“前辈轻点轻点,有话好好说就是,犯不着这样粗鲁。您武功盖世,天下无匹,即是不点我穴道,我也不是你的敌手。”
黄衣人冷道:“现在不是,等你冲开穴道便是我敌手了。我先把你这一等一的绝世高手杀了,那时便可以扬名立万了,哈哈哈……”
他说着扬起一掌便要拍将下去。
清羽灵见状,大急道:“前辈不可,你杀了他可是扬不了名,更立不了万的。你看我们被困于此,你杀了他也无人知晓,顶多算是扬名立……一二三……”
她说着数了数人头道:“顶多只能是扬名立七,也不对,你杀了他,我也不活,再少一个给你作见证之人。到时候你也困死在这里,只能扬名立鬼了。”
黄衣人举掌半天,听得有些糊涂道:“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游嘻笑道:“对对……前辈头头是道,井井有条,就是借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与你为敌。”
黄衣人喝道:“少跟我掉花枪,论吹牛拍马的功夫,我年轻时也是罕有对手。快说你师父是谁,你这身内功是如何学来的?若是有半句谎言,我便卸了你这条胳膊。”
云游苦道:“不敢不敢,我只有两胳膊,说得一句谎言也就够了。倘若多说半句可生不出第三条来,那时我就管不了这许多了。前辈还是先松手的好,挺疼的。”
黄衣人一凛,怒道:“臭小子,你还敢威胁我?你说一句试试,看我识不识得真假。”
云游手臂关节格的一响,“啊唷”连连叫苦道:“脱了脱了,前辈轻点。我这功夫是打娘胎出来便有的,就好比,好比乞丐的儿子出生便是小乞丐。像您这般英姿勃发的气质,想必生来就是名门之后一样,这是与生俱来的家族血统。”
黄衣人听了微微点头一笑,转即又怒道:“一派胡言,血统可以遗传,功夫又如何继承?别以为拍我几句马屁就想糊弄过去,快说。”
云游心想我照实说了你又不信,偏要逼着我说谎,可他功夫之高,当世也想不出谁能在他之上。
说魔头定是不行的,这人言语间只怕和魔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出口便要小命不保。
想了想,说道:“道教的真虚道长教过我的,他老人家便是我师父。”
心道道长您可别怪我坏了规矩,毕竟我还叫过你爷爷的,可得照应着孙儿别让他瞧出破绽才是。
黄衣人沉吟半晌道:“胡说,你才多大年纪,入道教进入道祖门也得修个三年五载才行。想要学到道教的上层内功,非有个三四十年不可。”
云游转口道:“还有南隐寺的空悟禅师也……”
一言未甫,黄衣人再次怒道:“更不可能,南隐寺的功夫讲究稳打稳扎。光是入门的长拳,罗汉拳,伏虎拳,再到内外功有了根底才学韦陀掌。光是这些也要花上三十来年的时间,哪有这么速成的法子?
快说,你的功夫到底是如何来的?”
云游听他对于各派功夫了若指掌,料想是瞒他不过,便道:“速成的法子总是有的,他们要练那么长时间,只怕到老死也练不成一项绝技。并非自己太笨,而是做师父的不行,我的师父可大非寻常,他可是,可是……”
迟疑一会,望了望黄衣人企盼的眼神,想是自己调起的太高了,不好压下来,死就死了,管你信是不信,接道:“他可是仙鹤道人。”
黄衣人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右手紧掐住他的咽喉,左手“咔”的一声将他左臂关节脱了下来,喝道:“他妈的,死到临头,你还在这大言不惭,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的。”
云游“啊”的一声叫道:“死又有什么好怕?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用理了。早死晚死大家都得死,你不过比我多活了几年而已,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心想死是死,感受不到痛苦,疼痛却是真真切切的,是生不如死。
足见生才是痛苦之源,死反而是超脱了痛苦,只是世人大都迷恋于生而畏惧于死,看不明白而已。
想若是他再卸去我另一条胳膊,这痛苦可不大好受。
云游不怕死是真的,怕疼更是真的,蓦地想到:“为外刑者,金与木也,为内刑者动与过也。宵人之离外刑者,金木讯之,离内刑者阴阳食之。夫免乎外内之刑者,唯真人能之。”
自己决计不是什么真人,是以内外之刑皆不可受也,然却于死不惧,当真奇哉怪也。
心中这些话自不能为他所察,只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只盼他为自己气势所慑,不再逼问自己。
转念又想,他妈的我说的不是实话么?是他自己不信却还要来怪我说谎,这世道真是做人越来越难了。
心念一动又即想到:“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
所谓祸从口出,能少言则是,世俗之人,皆好人之同乎于己,而恶人之异乎于众,我便投其好,同其言顺其意。
那黄衣人听云游大谈生死之道,竟点了点头道:“此言倒是在理,大家早死晚死都不过是在垂死挣扎,无法逆天改命。你小小年纪居然不怕死,很是了得。”
云游心想,了得个屁,老子怕疼可是不能说的。
清羽灵见状,大怒道:“老恶贼,不要折磨小猴子,你问他话,他也答应你了。是你自己不信而已,这是你的问题,可怨他不得。”
那黄衣人见是个姑娘,转即笑道:“小丫头,我很老么?你倒是很关心这小子嘛,他是你相好么?你可知道他的功夫来历?”
清羽灵听他将话锋转到自己头上,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当然知道,他是我未婚夫,他的师承来历岂有不知?”
黄衣人立时喜笑颜开,和对待云游完全是两副态度,天囊之别。
“小美人说话自是信得,这小子的话,我是不大信的。”
清羽灵听人夸赞自己本是高兴,但自一个前辈口中听得这样的话,不觉心中暗骂他是老不正经,老嘴滑舌。
奈何云游为他所制,众人皆不是敌手,是以陪笑道:“那只猴子嘴臭的紧,说出的话自是信不得。我这人很老实,便是被他骗到手的,你问我,那算是找对人了。”
众人一齐瞪大了眼向她看去,表示果然是找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