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终于可以回去了,整个营地里一片乱哄哄,做饭的做饭,收拾营帐的收拾营帐,喂马的喂马,每个人都忙的不亦乐乎。
但左夫人却很快传来令,说是不用着急,今日将不用一口气走回城,让所有人都安心的吃个热乎早饭。
于是,忙碌的人群很快就慢悠悠下来。
想想也是,雨后本就路滑,又有很长的路程在山中,自然更不好走,想一天就走回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还不如稳稳当当。
最后,直到日头已经升起很高,笼罩在群山中的薄雾大部散去时,返程的队伍才终于出发。
此时不只是空气清新,群山环抱中的四周更是一片鸟语花香。
但是大多数人并没有闲心欣赏美景,泥泞正让他们痛苦不堪。左一脚是泥,右一脚也是泥,还不停的打滑,大雨过后的山路就是一场噩梦。
鞋子基本都已被收起。
这倒不是心疼鞋,而是赤着脚才会更为轻快。
直到他们走进一条地势较低的山谷,所有人的心情才总算变好了一些。
山谷中的道路原本是一条旧河道,很宽阔,也很平坦,并且以沙石地为主,走在之上比泥泞的山路要舒服很多。
虽然是旧河道,并且河道内的左边还残存着一支不小的溪流,但大雨并没有对这里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溪水的水量没有暴涨。
此时,因为地形的原因,这山谷中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
因为来时走过这里,李平知道这一段较低地势的山谷有约2公里长,并且比较封闭,两边的山峦也大多比较陡峭,很难攀爬。
这本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只是可惜了这条山谷并不是附近唯一的通道,更不是连接具有重要价值的城镇哪怕是乡村的关键点,它只是穷乡僻壤中一个基本没多大意义的所在。
因为地势低和不缺水,不算狭窄的谷底两侧长满了高大的灌木丛,两边的山侧也是树木茂密,这使得这里成为了整个路程中最为幽静和最具有美感的地方。
只是由于连续两日的雨,湿了的衣服没法找到足够的干柴晎干,又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以至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是潮乎乎的,李平也不例外。
本来让阳光好好炙烤一会儿,衣服就会干爽不少,但福无双至,脚舒服了,山谷中迷漫的雾气却又再次让人难受起来。
而骑在马上,那种紧贴的潮湿更不舒服。
一直在马上避免吃泥泞苦的李平索性下了马,边走边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再舒服的吃上一顿。
对于这趟差,他除了看了看风景,好像完成的就是一地鸡毛,却不知赵进他们天天美酒佳人的过得如何。
走着走着,走到了这条山谷两侧唯一不陡峭的一段儿。山体在这里往两边各退了很多,让谷底的宽度空间陡然变大。
同样,两侧山体的坡度也一并平缓了很多,甚至足以让人可以走着上去。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突兀打破了山谷中的宁静。
李平有些疑惑的望向前边,可前面的友军并没有携带军鼓,那这通鼓是谁打的?
“咚、咚、咚……”
“咚、咚、咚……”
两边的山峦上也突然合奏似的打起了鼓,而且声音更大,数量也不再是一面鼓,而是好几面。
李平禁不住扭头来回张望,然而薄雾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最前边的鼓声在两边山上的鼓响起来时就停了。
这时,一阵阵混乱的吆喝声和叫喊声开始伴随着不断的鼓声从两侧的山坡上传来,然后整个两侧的山坡都响起来非常剧烈且广泛的树木晃动的“哗啦哗啦”声音,显示着正有无数的人马在从山坡上往下冲。
李平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有点茫然,然后整个队伍中的大部分人也都如李平般傻愣愣的站着、瞎瞅着。
李平一直走在自已本队的前方,并与马把总的队尾保持着大约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让他可以透过薄雾较清晰的看到前面友军队列中收尾的骑兵身影。
此时,那骑兵队列中,几匹突然高声嘶鸣并开始乱窜的马匹抓住了李平茫然的目光,然后他发现那些也正在步行的骑兵开始匆忙的往马上翻。
终于,自己部队特有的连续不断的短促哨音惊醒了他,紧随而来的马永那几乎撕破了嗓子的喊声让李平的心一下子沉入了地狱。
“敌袭!敌袭!快列阵。”
李平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感到浑身的血液正在向头上猛涌,心脏更是开始“砰,砰,砰”的胡乱敲打着身躯,然后整个头都是一阵阵的发木,嘴巴也变得奇干无比。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他整个人生中遭遇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战斗。他无数次幻想着它会怎样到来、是否会到来,却从未想过来得这般早,来得这般突然。
极度危险的信号立即在李平的脑中掠过,这该死的地形!恐惧一下占据了他的心扉。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李平几乎下意识的判断出这样的局面已凶多吉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周围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他好似失聪了一般,只剩下混乱的心声。
“我要葬身于此了吗?我会死吗?谁会杀死我?我是不是该逃命?我是不是应该先上马?抵抗还有意义吗?还是就这样逃命?我好像应该像个爷们?我该往哪边逃呢?这样就跑了是不是不好?别人会怎样看我?我真的胆小吗?是不是应该再看看?……”
一瞬间,李平的脑海中就诡异的闪出了无数的想法,然后这些想法还开始了激烈的碰撞。
紧张中,他下意识的抽出了刀,扶了下头盔,但依旧不知所措。
茫然中,李平无意识的转身想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然后一团混乱的无声画面立刻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张张恐惧而慌乱的脸,那是一群手足无措的呆瓜,有人在乱窜,有人在叫喊,更多的人则看着迷雾中晃动声音最大和最近的右侧山坡瑟瑟发抖。队列不仅没有排起来,原有的队形反而开始解体。
出于本能,也是出于习惯,李平的目光最先抓住了人群中离他最近的一个职务较高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