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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夜色中的襄阳(1 / 2)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初三的晚上,退出白马渡的大明总兵左良玉领军回到了襄阳城。

他一进城,就命令各城城门禁闭,不得再开。

这座城池去年曾被张献忠小股精锐人马骗开的教训令左良玉在这样的混乱时刻异常谨小慎微。

尽管追上他并和他一起进城的副将王允成一再表示始终没有发现贼军的尾随,但左良玉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实在无法预测比张献忠更为狡诈的李自成会干出什么。

而且进城后不久,左良玉就又回到了那个他入城的西城门(西门),并在城门瓮城城墙的阴暗角落里久久伫立。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天色虽已黑透,但在这城门超级宽大的护城河之外却仍聚集着大量想要进城的兵马。

这些兵马基本都是原驻扎于城外的各色武装,因为得到消息的时间和将领们反应及敏感性的不同,导致即使左良玉的大军已经败退回城,仍有不少力量未能及时缩入城内。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离襄阳较近的沿江防御军队完成警戒掩护任务后想要撤入城内,甚至还有个别从白马渡返回但实在累得跑不动而被远远落下的小股步兵。

这些人被堵在城外,可以想像是怎么样的混乱与叫嚣。

他们簇拥着、喝骂着、乞求着,甚至有个别水性好的还游到了城墙之下哭求,但城门却坚决的紧闭着,吊桥也始终高高的耸立着,城墙之上更是始终一片寂静。

襄阳共六门,每门外均有瓮城。护城河宽达130至250米,号“城湖”。

如此宽阔的护城河,天然的阻断了绝大多数人不用工具来到城下的可能,也让城墙上的守军基本不用担心会不会有贼军混入其中趁乱攻城。

不组织过河,攻城就没有可能。

渐渐的,大多数兵马不再奢望,很多开始向南绕城东走,估计是打算进入襄阳城东的汉水大回弯内躲避,但也有一些不死心的盘横在紧临西门外护城河的铁佛寺附近,并且很多似乎进了寺。

铁佛寺内及周围一片灯火通明,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僧人的诵经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满脸倦容和疲惫的左良玉终于挪动了一下好长时间都未动的身体,转身去看同样灯火通明和混乱不堪的城内时,却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守在一旁的左梦庚急忙去扶。

看着左良玉如此憔悴,静静的候在附近的部将王允成、马进忠、张应元和吴学礼等人也都急忙上前,想要查看主将的状态。

被搀扶的左良玉一时居然没有想要挣脱,看来真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眉头紧锁的看着城内四处冒起的火光、听着城外南边那阵阵的煊赫声摇了摇头,脸色更是一片灰暗。

大量的军队拥挤入城,想想也知道消停不了。

更何况,樊城的守军也撤入了襄阳,更加剧了城内各军的恐慌与惊惧。

至于,城南和羊牯山之间以及汉水大回弯内那广大的百姓商贾居住区,其混乱也更加可以想像。

实际上,左良玉也是进了襄阳城后才知道留守樊城的副总兵陈可立和总兵方国安在他出城后不久就已然弃城也退入了襄阳,樊城已无守军。

然后,樊城现在居然还没有被农民军占领,简直就是搞笑。

左良玉看了一眼围上了来的众将,没有言语,却再次转身去遥望西方。

副将王允成终于最先按捺不住,他愁眉苦脸的嘟囔起来:“大帅,襄阳已成孤城,我们本就缺粮,又这么多人马聚在一起,这城难守啊!”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好。

左良玉闻言猛的一转头。

夜色中,又在阴暗里,王允成并无法看清左良玉的表情,只以为是左良玉是在对他表示在不满,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但左良玉的脸上其实却并没有愤怒,更没有责备,相反却全是思索之情,目光更是飘忽不定。

王允成的惊惧让左良玉一下子想到了开封,今日的襄阳与开封有太多的相像,这也触到了左良玉最担忧的心底深处。

若樊城还在,若羊牯山上还有守军,左良玉还打算在再看看形势。

羊牯山!

没错,近在咫尺的羊牯山上现在居然一片反常的黑暗与寂静,除了说明守军早已不在外,已经没有任何解释。

左良玉甚至都懒得去核实。

这不是扯淡吗!

左良玉早就不是一般的郁闷了,他发现自己对军队的控制力好像在下降,而且下降的厉害。

失樊城,只不过是江上的船队失去了安全保障,但羊牯山不守,则襄阳必成死地!

“岘山上的守军可还在?”左良玉终于开了口。

“除我与几名亲卫外,末将的兵马具在岘山,不曾擅动。”副将马进忠急忙抱拳答道。

但左良玉却一时没有接话,而是只盯着马进忠。

马进忠只好坦然的也看向左良玉。

过了片刻之后,左良玉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突然沉声道:“樊城已失,襄阳已不可守,迟恐生变。”

在众将没回过神来的惊讶之中,左良玉坚定而决然的转向左梦庚道:“吾儿,马上派人去给游击以上将军传令,明天一早全军撤出襄阳,沿江东下。切记,要叮嘱好各位将军,断不可将此令通传给部下,让他们心里知道就是。否则,消息一旦传开,全军惊恐,炸了营,可就要坏事了。”

“可是?父帅,明早才退,闯军今夜就围上来怎么办?”左梦庚刚转过身去却又转回来迟疑的问。

“贼人已疲,久不见其军踪迹,想来不是在休整,就是担心会被埋伏。樊城已无我军,却依然未失也是明证。如此,贼人最早也要明日白天才会前来探查,待其大队过江更需功夫。如今夜我军就东下,且不说白天我精锐因久战而无力,黑夜陡然传令,各军本就惊惧,恐军中生变。还是稳当点的好。”左良玉耐住性子解释了几句。

在左梦庚的恍然中,副将马进忠往前上了一小步,拱手之后却插口问道:“还在城外的各军怎么通知。”

左良玉当即仰天长叹,然后用夸张的肢体表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良弼已西退,当无虞。其他各军,只能暂对不住了,尤其是游击李平,更甚是可惜。只望他们能体谅我的难处。非我不想通传,实在是传令城外,难保不会有奸人邀功于贼军,作为主将我不能因小失大啊!”

左良玉言惠登相的字良弼,本为展现亲近之意。但李平因不满二十岁还无字,却是无法。

虽然明末礼乐已然崩坏,很多男子十几岁就取了字,但李平既被认为出身于富贵之家,严守礼乐也很正常,并不被人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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